她握紧了那本手记,眼眶微微发热,恨不得立刻出去找大哥,但上头太子说王爷因公主的缘故,对容毅起了疑忌,他虽已再三劝说王爷,但不能挽回,原本也和容毅说了请他留在广平城替她看着药膳铺,主持镖局事情,但容毅不肯,非要跟着公主的护卫队一并出征,太子甚觉愧疚,婉转致歉。她暗自有些后悔,明明知道自己如今这般,就不该轻易给家里捎信,如今连累了大哥……她起了身连忙走出去,却看到外面茫茫草原,四处都是营帐,附近生了一堆火,火上架着一口锅,锅上热腾腾冒着泡,玉十二和唐有余等几个侍卫正在那里看着火,看到她走出来招呼她:“四爷,快来看看,难得的马rou,说已是选了最好里脊和肋条rou了,我们炖了个马骨汤,这肋条想着是不是烤了?公主说闻了就恶心,让我们都吃了。”容璧心心念念大哥,先试探着问道:“我哥呢?”唐有余道:“容大哥带人去取水去了。”容璧心中微定,走过去看汤水混浊,微微皱了眉:“这样煮不行的,味道腥,就算加上胡椒调味,吃起来也是又老又酸,哪里来的马rou?”马极重要,朝廷是严禁杀马和贩rou的。唐有余道:“还不是刚刚战场上拉下来的死马,嗳,北犀凶猛,生死当头,射人先射马,一场战下来,伤了腿的,刚死了的都有后勤兵专门去拉下来劳军,还可以了,北犀这边的马很是肥壮,就是确实皮厚味臊,很不好整治,不过行军途中,能有rou吃已是大幸,咱们刚打了胜仗!”唐有余目光发亮,仿佛跃跃欲试。玉十二郎有些心忧道:“公主这些日子吃什么吐什么,原本行军途中颠簸又奔波,再不进饮食,可如何是好。”唐有余轻声道:“小声点,莫要让王爷那边的人听到了,公主严令,不许多嘴。”容璧本要找个机会去面见公主,将京城里的事一一告知的,这时便问:“还有新鲜的马rou吗?”玉十二郎提了一篮子过来,容璧看果然只做了简单的盐腌,找了白缨过来问,果然白缨和红缨细心,早就将常用的调料都包了一大包,便命伙夫烧了水来,捡了最细嫩的一块,切成薄片,待水沸后将rou片略烫成深红便捞了出来,调了生姜丝、蒜泥、葱碎、紫苏碎与酱、醋调出酱汁来。
几个护卫围过来看她亲手调治那白瓷盘中叠放着的深红色薄片,都忍不住道:“真好看,像朵花儿似的,晶莹剔透的。”又看有新鲜的野菜,想来是护卫们路上采摘的,容璧便略烫熟后与酱、醋、蒜泥、皮蛋等凉拌候撒上芝麻,再加了一盅炖好的银耳羹,命白缨端着要去公主那里。然后将袖子放下整理衣襟,一抬头便看到一个高大魁梧的男子站在一侧与其他护卫站一起,手里提着个巨大的水袋,双目炯炯正凝视着她,唐有余已大声笑道:“容大哥回来了?怎的不先放了水袋?提着不重吗?”容毅站了已有一刻钟,看到容璧一双清澈双目看向他,青色布衫袖子下露出皓腕,手里尚且拿着一双筷子,与平日里着男装时冰冷疏离大不相同,却多了一分柔软和亲切,一时心里又是亲近又是怜惜,有些不好意思笑了下:“都说阿妹做菜做得好,今儿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阿妹做菜。”容璧一怔,立刻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长兄了!她看着容毅,眼睛微微发热,但却知道以太子的冷性,此前对自己哥哥定然也摆不出如何亲热来的,自己不能太过热络了,只控制着喉咙里冒出的酸气,哑着嗓子说:“兄长喜欢的话,一会儿替您烤个马肋排。”容毅脸上立刻露出了意外的笑容,一边摆手道:“不必,我看公主身边一刻离不得你,你先去忙,哥哥吃的糙,和他们一起喝rou汤就好。”平日容璧进出都是几个人跟着,身姿挺拔,寡言少语,大多是吩咐和下令,令人不由心中生畏,不敢亲近,如今竟然主动说要为他烤rou!这让他太受宠若惊了,连忙挥手。容璧忍不住笑了笑,压抑下心底的激动,到底心里还记着正经事,先带着红缨白缨捧了那碟马rou和凉拌黄瓜去见公主。刚见到弋阳公主,容璧吓了一跳,只见弋阳公主面容憔悴,原本明艳飞扬的脸瘦削了许多,双眼也深陷了进去,她看到她进来,就笑了:“行军途中,不必太过讲究的,不用费心给我做什么了,我闻到就已腻了,面食也吃不进,烧心得厉害。”虽然神容黯淡,但仍然保持着敏锐的直觉,不过一个照面,就能看出换了人,容璧十分佩服公主,向前行礼,公主挥手命她:“坐吧不必多礼,我身子重,体热得厉害,也懒怠说话,东西放着吧……”她看了眼那白玉碟中,薄薄的rou片堆卷如花,淋着酱汁微微有些柚子酸味,看着清淡凉爽,忽然住了嘴笑了:“还是你有办法,这是什么rou?我竟有些胃口了。之前他们做来的酱烧马rou,为着去味道,放了好些大料红烧,油腻腻的。”容璧道:“幸好白缨她们把我做的酱和调料都带着了,这是柚子醋,开胃的,您试试看。”弋阳公主拿了筷子自己尝了一片,果然没有之前送来那浓郁酱马rou的腻味,而是清淡里带了些酸,还有些一些姜丝的辣,rou片太薄,不过是过了过嘴便吞了下去,她不知不觉便将那一碟马rou都吃掉了,又挑了几筷子野菜吃了,看了眼银耳羹,皱了皱眉挥手:“这甜腻的就不吃了,拿下去你们用了吧,都下去吧,我和阿容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