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璧坐在廊下,心情惬意,一边指挥着几个内侍把菜叶上的虫子都给捉了,一边命人薅了那一大片的薄荷头下来,看那些油亮嫩叶沾露滴翠,随手掐过便香气盈袖,久久不散。她亲手和着蜂蜜冲了一壶新鲜紫苏薄荷茶,加了几颗青杏,沁翠清香,醒神舒气。容璧兴致起了,指点着蔡凡,在厨房里做了紫苏薄荷鱼,凉拌薄荷牛rou,薄荷煎蛋,薄荷油饼,薄荷焖鸡,竟做了一大桌的薄荷宴来。其中她摸索着做了一道咸蛋薄荷油煎虾,剪去虾头尾足,油煎香后,加入咸蛋黄、酱油、花雕酒小火炒匀,撒上新鲜薄荷碎叶翻炒两下出锅,便是薄壳香脆,香得起沙的咸蛋黄薄荷煎虾了。宝函宫里人人有份,之前的搜宫显然吓到了他们。他们之前被赶到一间空房间里关着,并不知道皇上忽然来又忽然拂袖而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在宫里多年,都知道这大动干戈必然隐藏着可怕意味,不免都心下惶恐难安。但今日看一切又恢复原来的日子,太子浑然不在意地命人做菜,甚至还有心思品尝菜式的咸淡,亲手调味尝试新菜肴,宝函宫的宫人们又都安了心。沈安林走进来的时候,容璧正尝着她试制的咸蛋黄虾,看到他来招呼道:“沈统领来了?可用了午膳?尝尝吧。”一般的河虾都小,进贡的虾却大许多,油煎起来裹上咸蛋黄分外香。沈安林看太子镇定自若,亲手制菜,面上比平日还要温和镇定些,心中也微微放心。直截了当道:“殿下可安?前日我从殿下这里出去,便被拘禁起来,连日审问殿下交代了我什么,我如实回答,殿下是让我代为进香,为弋阳公主殿下祈福。反覆审问三日,今日才放了我回去,家里人很是担心殿下,命我仍进宫来问安。”容璧怔了怔道:“孤无事,你受委屈了。可有受伤?”沈安林摇头:“并不曾用刑,只是些一般的讯问手段,仔细搜身,不让人安睡罢了,殿下放心,父亲很是担心殿下这边。据说,宫里杖毙了一个青犼卫的统领。”容璧看他面色红润,腿脚灵便,想来确实没吃苦,便点了头道:“随他们如何,我们只岿然不动。”沈安林沉声道:“父亲也是如是说,正因为殿下静心读书,无为而治,对方才急了,想要激殿下动,殿下千万沉住气,莫要轻举妄动,以免中了对方的计。”天子如今,只是疑忌、警惕自己的儿子取而代之,却并不曾厌恶自己长子,也并不是储君有什么罪过。但若是太子在长期幽囚中,对天子父君起了怨恨,冲撞忤逆,那就是万劫不复,取死之道。更害怕宝函宫中是否被买入了什么要命的东西,历朝历代巫蛊之事害死的太子和后妃还少吗?幸好此次搜宫平安度过了,想来太子当时命人清走要走的宫人,重新编制宫人职司,严格管理,果然大有先见之明!否则幽禁之中被藏入什么,防不胜防!容璧虽然也后怕,但到底不知究竟,因此尚且能保持淡定。她命人上了菜,让沈安林对坐着,慢慢用了午膳,喝了薄荷茶,午后时光,又读了几页书,习上几张字。
岁月安闲,虽然危机四伏,但到底不是自己的身体,容璧确实没有切肤之痛,更不知公主那边事态的险恶,她只是在闲暇生活中,想着不知道父亲母亲可收到了自己的信和银子,会不会听自己的话去城里买一套宅子,买些地,他们看到自己的信一定会高兴的吧!不知道自己的大哥哥二哥哥去了军中服役回来没,三哥哥腿脚治好了没……容璧心心念念的大哥容毅刚刚跟着兴镖局的镖师队伍赶到了广平城,才进城就托管事辗转递话进去王府,求见自己的妹妹容璧。元钧连日满心抑郁不快,公主的侍卫们只以为容女官是心忧王爷公主不和,时不时还宽解他两句,此时接了管事们回报,知道是容女官的亲兄弟来了,连忙让唐多余往里头递了消息。唐多余满脸洋溢着笑容进去就和元钧回报,只以为容女官会展颜一笑,没想到元钧愣住了:“我的兄长求见?”唐多余回道:“可不是吗?叫容毅,听说接了您捎去的信和银子,星夜赶了过来,据说才从军中得了战功,才退伍归乡,一直托人在京里打听您的消息,如今知道您在广平城,又不远万里一刻没耽搁地赶了过来呢。”元钧:“……”若是真正的容女官在,此刻当然是满心欢喜,问题是如今是他在这具妙龄少女的身体内,这容女官的大哥一旦和他见面,自然要叙家常说亲人,若是熟识她,或者问出什么家里的事情,如何应对?但不见,对方千里之外赶来,拒之门外,未免无情,来日小女官知道,定然要怨怪。太子元钧蹙起了眉头,一时竟进退两难。 战事唐有余看容女官面有烦闷之色,关心问道:“容女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不能见容大哥?”元钧回忆了下小女官的年龄和进宫的时间道:“我进宫之时,尚且年幼,家里人的记忆有些模糊……”唐有余笑了:“原来是近亲情怯,放心吧,我听管事的回话说,容大哥为家里免税免徭役十五从军,离家时小妹才出生,小妹应当不记得他,但家里人惦记,他得以军功返乡,特意过来看看您是否需要照应的。”元钧这才放下心来:“十五从军,这么说也已三十多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