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的血在那一刻凉了个彻底，江淮一甚至觉得自己要撑不住了，要就此倒在这滩泥水里了。
邢诸自是没看到那指尖闪烁的紫光，他只是瞥了眼白沐泽腰间的白氏令牌，默默权衡后倏尔一笑，“罢了，白公子既诚心要，邢某允了便是。都是旧交了，何必撕破脸皮闹得彼此不愉快？”
他瞪眼反复看了几次，方才认出趴在地上勉力抬头望向自己的，正是那个早些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小东西。
“白……白公子……”微弱的声音穿过劲风传到他这边已经不甚明晰。
他押上了所剩无多的尊严，只为赌上一赌。
甚至连他这个主人的呼唤也不听了。
手中的锦盒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振聋发聩。各色的点心也相继摔了个粉碎，滚了污泥后外表不再光鲜的点心无力地躺在地上。
或许是这次身边有了固灵环的缘故，白沐泽心底的那份暴虐竟就这样被顺利压了下去。
“好啊，好本事……才给他治好，又把他打了个半死！”
赌白公子能为他求情一二，让主人允他一死。
他气得不行，要不是尚有几分理智在，又顾忌到他在人间好不容易借到的身份，几乎就要当场大闹这阡月阁。
这个结论令他心身俱震，心跳也漏了一拍。
他僵直站着，竟如被施了定身术般，一步也动不了了。
“好啊……好啊……把老子的宝贝当玩物！”
所行之处亦是一片血河。
他从奉茶的丫鬟手里取来一方白帕，仔细擦净了匕首，又随意扔在了地上，任凭那绸帕浸泡了泥水变得脏污不堪，如青年的白衣般分不清血色与泥垢。
“靠，真可恶。”
昨夜在江淮一睡下后，白沐泽使了几种法子，也没能把固灵环取出来。
他不欲多事，快步就要离开。
他说完又信步走到江淮一身旁，取出腰间匕首，顶着白沐泽灼烫的目光，扒了江淮一的领口，爽快给他把肩上的奴印剔了。
只是他还没开口，就被白沐泽的一片衣角挟着风划过了脸颊，白公子并未为他停步，而是径直越过了他。
哐当——
如今天下不宁，群雄割据，表面的太平盛世下是势力薄弱的朝廷
这副壳子，哪里承受得住这些？要是这副身子在此刻被灵力震得稀碎，恐怕难以收场。
杀了他——杀了他——
白沐泽若有所思，也不还价，在小贩面前扔了锭纹银又打包了几样玩具。
“你敢！”白沐泽目眦欲裂，已在指尖凝了个法术，欲与对方鱼死网破。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回响，震得他双眼充血，眼角拖出一缕邪火，呼之欲出的戾气在周身经脉中涌动。
利刃削肉的滋味榨出江淮一的凄然惨叫，嘶哑尖锐。
强忍住杀人的冲动，他劈手夺过行刑人手中那根沾了血的刑棍，发疯了一般把周围能碰到的一切都砸了个干净。
不行，还不是时候。
白沐泽瞟了身后一眼愤愤地说，咬牙切齿地忍下心头的怒火，抱着人离开了阡月阁。
瓷器、桌椅被他砸得七零八落，最后抬膝把棍子折了才肯罢休。
为了早些把东西带给江淮一，他直接用阵法将自己传到了阡月阁某个不起眼的角落，好巧不巧，被他赶上了一场杖刑。
“玩物……玩物！”说话的时候，白沐泽都能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
失控的边缘，白沐泽感到颊上生出了丝丝刺痛，紧绷的皮肉似乎有了开裂的迹象。
病也能快些好，脱离了死亡威胁，取法器的计划也能从长计议。
只是他两腿已然被下了死劲的棍棒打断，只能拖着他那两条废腿，在地上艰难爬行，姿态甚是狼狈。
一身的血衣，早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在人间求索多年才寻回的宝贝，在别人那儿竟成了轻贱玩物。
或许是阡月阁在教训不听话的下人……
“一个玩物，也值得你如此动怒？”那邢诸倒也不急，只是用一如既往的散漫语气明嘲暗讽。
“啊啊啊啊——”
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扑鼻的血腥气，熏得他头晕。
做完这些后，在旁人的惊骇目光中踉跄几步冲到邢诸跟前，甩开阻拦打侍卫，两眼通红地破口大骂。
“接着打……”邢诸下了令，明摆着不把白沐泽当回事。
那声巨响似乎把江淮一震醒了，也不知从哪来了力气，竟挣开了禁锢，又似寻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手脚并用的朝几米开外呆站着的白沐泽爬去。
想是因为这法器宿在江淮一身上太久，融进了骨血灵魄，一时间也分离不出。
白沐泽遽然色变，赶忙扭转过身去搜寻声音的源头。
他了解白沐泽的斤两，知道他不过是个没出息的纨绔，文不成武不就，最多就是发发脾气，掀不了大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