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清臣通过青绕能探寻那单纯美好的流仙玛,而青绕同样也在揣摩时清臣话里带来的信息,两人互相看到自己最想要看到的世界。
尽管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有些轻微的焦虑,但时清臣依然为自己加油打气,撑起疲惫沉重的身体走入了教室里,往常都是站着与学生们讲课的,现在已经到了坐着讲课都觉得无法撑下去的地步。时清臣看着坐在下面的学生们,有的无心上课,想着放学后与好朋友去哪儿疯;有的睁着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生怕错过老师讲的任何一个字,拼了命般地想要吸取更多知识。面对这些如山泉水般还要单纯美好的孩子,他又怎能再拖延教学进度。
时清臣状态非常不好,他强撑着身体爬了起来,穿上厚重的长袍,与青绕走在雪地上,一路来到教室外面,与青绕挥手告别,后又拖着沉重的步伐进入教室里。
可他毫无办法。这年头的下乡老师完全是测试自己是否运气好的一大铁证。运气好的话被分配到生活工作环境都很适宜的地方,熬个几年也能回到城市里当上干部,运气不好的去到天气恶劣比如流仙玛的地方,那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能毫发无损没有任何后遗症的结束支教工作,那真是太考验自身的身体素质。
“什么其他的?”
他就算再不了解高原上的凶险,也知道自己的身体并不是普通的感冒而已。这里海拔太高,小病很容易变大病,就算是一个小小的感冒也能引起肺水肿,严重到要人性命。
当两个思维完全不同的人产生碰撞时,其产生出来的效果惊人的耐人寻味。
看到时清臣醒了,充满风霜痕迹的脸上还是露出了笑容,他坐到床边,将水杯递给时清臣,又用手挠了挠脑袋。他心中藏不住事,虽然潜意识里明白说出来后会令时清臣不愉快,但憋在心里会让他更加不好受。
他从自己的宿舍里醒来,望着从厨房搬过来的火炉,里面正烧着牛粪与柴火,刺鼻的味道顺着烟囱往外排,一时之间竟又开始魂游天外。
直到他再次从椅子上跌倒无法起身时,看着围过来的学生们,一股油然而生的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整个人。
桑吉低下头:“也没有多长时间。”
青绕斩钉截铁道:“不会的。我们是不会卖掉牛的。这里就是我的家,我哪也不会去。”
时清臣闭上眼,微微叹了口气。
“你除了放牛,有没有想过要做其他的?”
时清臣看着他,似乎在咀嚼他方才说出来的话。
青绕很笨,他不会反问时清臣来得到更多五颜六色的信息,很多时候,都是由时清臣引导,他再一板一眼的回答。
桑吉微微抬头:“没有。”
“比如你卖了牛,挖了虫草松茸,得了许多的钱,你会不会搬离流仙玛,去到外面的世界生活?”
两人聊了一会儿,青绕干了一天的活,实在是打不起精神,说着说着就能双眼一闭,呼噜声微起,时清臣也就不再强求,给自己盖好被子,不让一丝风透进来,也跟着沉沉睡去。
时清臣突然握住桑吉粗糙的手,可自己冰冷的手接触到桑吉温暖的手时,那不合时宜的落差感还是让时清臣皱了皱眉头:“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睡得很沉,天亮时要不是青绕一直摇着他的身体,估计就会睡到中午。
“你想说什么就说吧。”
村支书桑吉大步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杯热气腾腾的水。
时清臣润了润嗓子,撇着桑吉的样子,不免想笑,与其等着对方纠结别扭地说出来,不如他主动问起。
青绕轻轻扇动浓密的睫毛,轻声道:“如果县城也算是草原的话,那我就是没有出过。你跟我说大城市,我也没有什么概念。我对于外面的世界很模糊,都是听村里其他人说的,你问我以后想不想去,如果有机会有时间的话是可以去,但是不会去太长久,因为家里的牛还要放,每年的虫草和松茸也要挖。”
有了时清臣的同意,桑吉也就不再憋着,开口道:“老师您得了重感冒,还在发着烧,我组织了村民一起将路清了出来,青绕开着摩托车去镇上开了药,回来喂您吃了药,现在好点了吗?”
课间时,他浑身冰凉的坐在黑板前的板凳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对着地板发着呆。
正待时清臣继续追问,青绕单手捧
桑吉心里依然有话要说。
且这地方就算只有村支书桑吉一家有电话又如何,大雪封山,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就算能联系到镇上也没用。
而一想自己为何这么认真,便又道:“现在是下班休息时间,说一个人的职位名称会不太好。对了,你有没有出过草原?以后想不想去大城市?”
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时清臣望着他更加纠结的样子,忽然有些想笑,可细细一回味这话里的意思,又有许多他所不知道的信息充斥在脑海里。隔了两分钟,时清臣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回道:“谢谢你们了,你们这是开了多久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