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已经不会把汪琳练习时严肃的表情看作在生我的气、觉得我弹得不好。那只是因为,她非常认真看待曲子、在努力理解作曲家意图的缘故。这也令我相信,在汪琳那带有距离感的冷漠外表下,其实有着美好的灵魂。她的技巧与丰富的音乐x,令我十分羡慕。
收拾好琴谱和笔记,我跟随刘老师走出琴房,眼底又开始累积水雾。我瞪大双眼,尽力不让眼泪掉出来,直到抵达礼堂、躲到队伍最後方,才用手背抹去泪水。
与汪琳单独练习的时候,我们花了很多时间雕琢细节、重复相同的片段,直到彼此都满意。偶尔,一些ch0u象的概念难以用说的解释清楚,这种时候我常感到气馁,对自己的极低信心又出来捣乱,一度练到想哭。可汪琳似乎b前面几次练习更有耐心,我偷偷在想,会不会是那些小卡片和纸条的功效。
把琴谱扶正,我转过头,对上班导师愤怒的双眼与紧皱的眉。我很快把目光转开、盯着地面,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麽,只觉得焦虑和不安突然涌上。刘老师的声音穿过我脑中不间断的嗡嗡声,像是有谁突然转大了音量,「杜日恒,班长不是告诉过你们中午要到礼堂集合吗?东西快点收一收,全班都在等你!」
我没有多想便朝她走去。她看起来非常不舒服,一只手抵着肚子,另一只则掩着口鼻,令我疑惑,也令我担心。我从书包里翻找出随身带着的医药袋,缓缓蹲下,才想起应该先出声,「汪琳……你还好吗?」
将纸条放到他们的桌上後,我快速回到座位。
我无法专注聆听台上师长说的话,只是不断回想自己究竟漏掉了什麽,为什麽不知道中午要集合?
我们就这样怪异地看着对方,而我感觉,她眼底似乎升起了……愧疚?我不懂这是为什麽,想确认那个眼神的意思时,她却不再看我了。
离开捷运站,我走过长长的马路,到达另一端,正准备弯进巷子里,却注意到巷口墙边蹲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那头深棕se带有米白挑染的发、那身黑衣黑k与黑鞋,以及搁在一旁地上的小提琴盒,绝对是汪琳。
像这种突然做的决定,对於习惯规律的我而言是很少发生的;不过,只要不是外在因素的突发改变,并不会让我太过焦虑。
我一面回想着与汪琳的练习,一面弹奏,想像她的琴音就在一旁。
放学後,我匆匆去了趟向yan书屋,却想起一直还没找到机会到市区那家大型连锁文具店采买,便临时决定前往。
「杜日恒,你知道你害魏雨琪被骂了吗?」唐芝安也开口,似乎是故意说得大声,她知道我在听。我不敢抬头看她,而她继续说:「真的是活该被讨厌。」
汪琳抬起头,那麽一瞬间,她好像有一种很排斥、很警戒的表情,不过那个表情在她认出我时便消去了。
同学们一个个进到教室,魏雨琪,还有唐芝安他们也都返回座位。我观察着他们的反应——唐芝安看也没看,直接起身把纸条丢到教室的垃圾桶;赵宇看完以後把纸条r0u烂、塞进ch0u屉里;班长看过以後,把纸条摺回原本的形状,放到她桌上那个被她当作废纸篓的纸盒里……至少最重要的她有看过了。
我加快速度回到教室。许多同学都还未回来,任课老师也还没有到。我赶紧从ch0u屉翻出白纸、裁成好几张,依序写了给魏雨琪、方蓉、赵宇和唐芝安的道歉纸条。即使对於唐芝安他们的举动感到难受,但班长因为我被骂是事实、让唐芝安他们感到不愉快也是事实,我总觉得必须和他们表达歉意才是。
正弹到困难的段落,琴房的门却突然被打开。
她总是在卡顿的时候,以她的琴声、以她jg确的示范打破沉默,让我渐渐能够理解那些不容易说明的乐句呈现。试弹一遍确认好後,我就可以用简单的图样或文字记到谱上。
语毕,唐芝安拉着方蓉走了。他们三人离得远一些後,我才抬眼,在人群中找寻班长的身影,却没有看到她。
的。我将笔记纸搁在一旁,想起了上一次吴老师要我和汪琳自行出来练习,说演奏厅那边知会一声便可借到钥匙,我於是又独自和汪琳见面练了三次。
我接着搜寻方蓉的位子,她的纸条还是打开的。方蓉定定地望着纸条,就在我准备移开目光时,她却转过头看向我。
我很想弄懂方蓉的想法;然而,任课老师进入教室,我只好拿出课本,将注意力带回课堂。
我吓了一跳,惊跳起来,手背敲到谱架,险些把谱震到琴键上。
总觉
整个上午,我都没有和班长说到话,也没有听同学提到中午的事情……但如果是上课的时候宣布的,我应该不会漏听才对。
直到打钟、生教组长交代完事项、让大家自由解散,我仍在困惑着。
回教室的途中,唐芝安亲昵地挽着方蓉,赵宇则跟在他俩身後,一起进入了我的视线内。我明白他们是刻意靠近我的,因为,我很快便听到赵宇不悦地咕哝了句「智障」。
我是真的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