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又羞又怕,连连后退,急得不住落泪。元好问怒从心起,大步上前待要出手相助,却忽然想到:“京畿之地高门林立,不可轻举妄动”,再看那三名大汉似有恃无恐,路上行人皆视若不见,不免更加犹豫起来。眼见那女子渐渐被逼到丰乐楼边的墙角,元好问灵机一动,大声道:“可有檀心腊梅么?我要两枝!”几乎同时,身后亦传来一声怒喝:“住手!”元好问回头一看,却是个十八九岁的青年,身材高大、姿貌勇伟,将一件寻常的青布棉袍穿出了几分甲胄气势,此刻横眉竖目满面怒容,两三步跨到近前,身手利落地格开那三名大汉,将卖花女一把拉出来,侧首低声道:“快走!”又回身挡格那三人。元好问心中暗赞,忙抢上前接过那女子手中的花篮,急道:“小娘子别怕,跟我来!”一手拉着她往榆林街里钻。二人七拐八拐地跑了几条街,眼见前头已是龙津桥,一队巡逻的武卫军正从桥上经过,这才停了下来。那女子惊魂未定,满面泪痕,颤声向元好问道谢,又担忧地道:“不知那位公子现下怎样了,千万别受伤才好!”元好问此时细看之下才发觉这女子正值妙龄、眉目姣好,更有一种楚楚可怜的怯弱之态,十分柔婉动人。他胸中豪气顿生,将花篮还给那少女,点头道:“姑娘莫急,我这就回去看看。”那少女忙道:“我也去。”元好问失笑道:“这如何使得?万一那几个人还在,你岂不是自投罗网?”少女颤声道:“我方才听他们说是哪个王府里的亲随,只怕不好对付。那位公子若是被他们害了,叫我怎么过意的去!”元好问一惊,忙追问是哪家王府,那少女掩面泣道:“我……我方才怕极了,没有听仔细……这,这可怎么办……”元好问不料竟真的招惹权贵,一时有些踌躇起来,暗忖自己功名未显,此时不能硬敌,只可智取,心中不住盘桓思索。那少女见他面现犹豫之色,便拭泪深深福了一福,再次道谢,然后转身向来时之路走去。元好问只得快步跟上,将走到街口时,低声道:“姑娘,你且走在后边,我先去探一探。”说罢,也不待那少女答话,便抢先转弯走了出去。他凝目一望,四人已无踪影,丰乐楼门前街陌一如往常,不觉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惊讶,向前走了几步再环顾四周,忽然听见高处有人唤道:“兄台,这里!”他循声望去,只见二楼窗中有人探出头来招呼自己,正是方才抱打不平的青年男子。元好问大喜,回身叫上那卖花少女,一同走上丰乐楼二楼雅座。一番见礼后,二人互道姓名,那青年笑道:“原来是元才子,久仰!阁下《箕山》一诗,家兄时常称道。”元好问笑道:“不敢当。不知尊兄如何称呼?”那青年忙道:“家兄完颜鼎,表字国器,现在紫微军中任职。”元好问一怔:“阁下是宗室子?”卖花少女也是一惊。那青年笑道:“在下完颜彝,草字良佐,祖上是桓忠秦王,只是曾祖时已迁往云内州,算不上宗亲。”元好问惊喜道:“原来是完颜良佐,幸会!”青年男子讶然道:“元相公认得我?”元好问朗声笑道:“奉母南归,忠臣孝子,官家金口玉言褒奖的大好男儿,满京城里谁人不知?”完颜彝谦称不敢,又请元好问与卖花女入座,那少女退后一步,向二人深施一礼,再度谢过救命之恩,却并不坐下,眼波转顾间不住地偷偷瞟向窗外。元好问见状,以为她害怕那三人并未远去,问道:“良佐兄,方才那三人怎样了?”完颜彝道:“撂了几句疯话就跑了,他们既叫我等着,那我便等在这里,看看他们要怎样。青天白日,天子脚下,我倒不信他们敢强抢民女!”元好问听他胆气甚刚,心中很是喜欢,却也担心那三人再叫了帮手来,沉吟道:“好,我与你一起等!只是这位姑娘倒不必留在这里了,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完颜彝点头称是,劝她道:“姑娘不必担心,若真打起来,你在这里反而不便。”那少女略一犹豫,又偷眼张望窗外,这才低头应了一声,再三道谢,然后依依去了。元好问又回座添酒,与完颜彝天南海北地叙谈起来,说到蒙古劫掠忻州,屠城十万余众,所过之处无不残灭,人民子女抄略几尽,屋庐焚毁,城郭丘墟,兄长元好古也因此丧生,不由大感激愤,又问完颜彝家乡的景况。完颜彝握拳道:“丰州也是一样,我回乡时家中已被扫尽荡空,旧日乡邻十不存一,若非兄长舍命相护,家母也性命难保。”元好问点头道:“蒙古与金人有世仇,不会就此作罢,只怕来年还有得打。”说到此,不免有些消沉,叹道:“你兄弟皆在军中,还可以为国效力,我却是……呵呵,百无一用是书生!”完颜彝摇头道:“元兄高才,一旦金榜题名,或为州牧造福一方百姓,或为学士辅弼天子,怎会无用?”元好问苦笑道:“就是这功名二字困书生!实不相瞒,今年秋闱已是我第四次科考,从泰和六年到现在,八年了……仍旧榜上无名……”完颜彝疏阔一笑:“元兄还年轻,来年再考便是,哪怕今科未中,元兄诗赋已震动朝野,唤起将士百姓悲愤抗敌之情,这便是极大的用处。今日元兄路见不平,出手相助,也是一桩善事,大丈夫行事但求俯仰无愧,无论穷达都可以有所为,又何必困守功名!”元好问闻言豁然开朗,大喜道:“是!这话说得极是!”又唤堂倌添酒,接连几次满斟两杯,与完颜彝碰盏后一饮而尽,随后放下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