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此番下界各有天命——只是人间今已沦丧,被玉帝冻结光阴封藏在册,需得敬启天书倒转光阴,把二位仙君到人间末世之前……”罡风阵阵中月老的声音隐约传来,“还请归愚、覆帱两位仙君一会不要误了时辰,盯紧台中,看到底下人间拨转的时候便可跳下……”
覆帱摇头。
覆帱一怔,心说这人饱历了十世情劫搓弄,却仍能对人间说出一句“恋旧林”——可见此人是真的参破放下了。难怪凡尘中一千年来独得他一人飞升,此人倒真是有几重大境界的。
覆帱没想到这人敢对着自己这个玉帝的心腹如此坦荡,不由失笑,心里觉得这时候问他“就不怕自己告密?”确实有点扫兴,于是点着头转而问道:“那贤弟呢?人间末世多磨难,你不怕此去日久,不怕此去难回?”
月老擦擦手心的汗,从轮回仙者的桌柜里东翻西找出他的轮回算盘,清了清嗓子,才又传声入轮回台中,“请覆帱仙君先登涤荡台中,容我为你洗净三魂七魄——”
终于月老一狠心一咬牙,手腕里翻出两条自己的老本行儿红线绳,心说:
而在归愚的眼中,看着这覆帱仙君倒是生了副好皮囊,只是这性情,实在是很不可爱的。心说要不你和玉帝老儿混得好呢,端然是两个不通人情的臭石头。
而所谓坠仙台,坠去仙根仙骨,以肉体凡胎下凡受戒,带着天庭的所有记忆,去感悟人间的种种苦孽。仙人受罚方跳此台,罪有轻重,惩罚各异,但都需受毕刑罚才得回转天界。
高台上,覆帱应言浮身于其中,身躯凭空飘荡,足下已隐隐可见人世光景。
也算得上是仙中高才,就是通身一股的世俗散漫之气。心说他真是被人间那些污浊脾性浸染得太厉害,把底下衙门官府的做派都端到上面来了。
覆帱的身躯已经慢慢变淡了,三魂七魄的仙光透身而出——而月下老儿这边,仍把着算盘手忙脚乱。
当日这轮回算盘的用处,轮回仙者懒得教,月下老儿懒得学——今日算是抓瞎了。
归愚对他眨眼,“天庭上成堆的神仙比我更怕,所以我自然有他们庇佑,逢凶化吉!”
“哈哈,覆帱兄猜我是为何遭贬的?”归愚一笑,足靴碾着玉沿倒似很是开怀,一晃一晃的,骤风之中只怕一歪就要先掉下去了。
“二位仙君已然各登其位,那老夫我就开始了。”月老的声音传入轮回高台之中,高台的罡风渐渐应序回环旋转。
比方说,覆帱此程为的是带他选定的两位仙才各破心障飞升仙门,若是今日轮回仙者在此,一拨算盘便知让覆帱投胎成何种心性禀赋之人,又于何时何地有何举动……诸般种种,便可助此二人破障飞升。一切算准,轮回仙者便会将其塑就转世投胎的命格——如此自然事成。
月老儿举目遥望,眼看着覆帱仙君的仙躯已化,涤荡台上只飘着未经涤荡的三魂七魄,再不推他下界就来不及了!
你问月老慌忙所为何事?原来历来仙人投身涤荡台下凡寻求缘法,只需把此程目的告知轮回仙者,轮回仙者便可拨弄这算盘,算出一条绝佳的求取路径。
所谓涤荡台,涤净三魂七魄,跳下台去便投胎往生,不带一丝天庭的资质记忆。这往往是仙人奉职下凡办事的路径,功成后魂魄自然归复。
“其实无他,‘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我是特意找了个别扭,让玉帝老儿把我送回人间住上两天。”归愚在响风中朗声说道。
“贤弟一心恋着旧林,可我看却有仙友如云一心恋着你这天庭新友啊,贤弟怎么忍心?”眼看头顶上月老儿传声仍在絮叨,覆帱也生了两分闲心与他谈笑。
可是这轮回台百年间难开一次,月老被遣来替轮回仙者的班的时候,只当是每日代人应卯,两人都没想会这么凑巧,竟然才替班几日就赶上了仙人投胎。
“提两个仙才飞升。”覆帱淡然答道,又眼望着归愚——
覆帱笑意更甚,又点了点头,高台上疾风更剧了,他高声说道:“看来此番我还要求归愚贤弟多照应了!”
覆帱小儿你当日强迁轮回仙者去为你充役,今日自己轮回落到我手里也合算是你的报应了,总归你这番下界还是为了强抢修仙之人上来为你充役的,我这两根红线儿捆着你们三人魂魄一牵,管他们是什么
那边,月老已经翻开了人间书,书页翻至最末一页,这里便是人间的末章,他们的去处。
“这月下老儿一贯啰嗦,只怕你我一时半刻还跳不得。”归愚踩在坠仙高台玉砌的沿子上,笑向覆帱搭讪说道,“仙君这番下界所为何事啊?”
“好说好说!”归愚对着他拱拳,一口应承。
各自两般心思,面上一团和气。覆帱拱手走到涤荡台前,归愚含笑踱步坠仙台上。
归愚闻言大笑出声,“你道他们这番恳切追留是为了什么?他们一来怕我此去日久,玉帝借空把我给他们平的账查出漏子;他们二来怕我一去不复返,天庭换来个掌财的新官儿再不能给他们广开财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