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确实是这样。我竟从未曾细想这个问题。之前以为他为先主守孝,可是遍观史书,也没见过有哪个太子在先皇帝崩后不立即继位,当少主当一年的。
我问他:“明玉,你想当皇帝吗。”
“你这……鱼类的脑子是不是跟凡人不太一样啊。该想的不想,一天到晚怀疑我是不是搞断袖。”他气笑了,扑过来摇我一下。随后又翻身仰躺回去,看着床顶说:“娴月,我不知道你一直以来是在避嫌,还是真对前殿那些事不感兴趣。但是今天……我无论如何也想请你听我说。”
原来答案这么简单。不过竟也很有道理。
先主丧讯传回后,礼部奏请明玉即位登基。殿中侍御史却进言直谏,认为以他的身体情况不足以当大任,希望邱太妃垂帘听政,让小皇子继位。
他心内不愿,又不能顶撞老师。便模棱两可地应过去,说后日再议。
“行吧。那你更不必紧张了。战场你都上过。”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若我未生在帝王家,受了伤,必不可能安然活到现在。可若我不是王子,也不会受伤了。”
突然,我猛省,内心如遭雷击。
殿上弄得一团乱。
“那你不会受折磨。或许直接就死了。就像当时的京畿平民一样。”
我向来以为他征南时便有成竹在胸,因此才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可如此看,他莫不是怀了易水之心,根本没想回来。
结果这个头开了以后,宫内朝中接二连三,全在给他荐人。适逢南疆战事不利,先主又崩,诸臣劝他议和。他便坚称誓竟父皇未遂之志,委邱太妃监国,率了兵到南方去了。
及至先主征南罹患急症,自觉不久人世,又解下随身印绶佩剑交予亲信慕容班、邱韬二将军,嘱他们协助扶持太子继位。有不服者,即刻斩于殿上。
“你去南方的时候……知道自己能赢吗?”
明玉的太傅是左光禄大夫葛仲休葛老,德高望重,在江南也素有文名。除此以外还有尚书令李子尧,御史中丞柳宗浩。明玉伤愈后,先主留下这几人,亲自带明玉谒见,让他拜为老师,并托他们好好教导太子。此三者皆为贤能之臣,世称长化三帝师。当然,明玉未正式登基时沿用先主年号,等到明年,前面两字估计就要改了。
听到这些,我一时反应不过来,心内震谔。
“我觉得不能说不想。你向来也没有推辞之意。可能自认这是你责分。”我想了想,“但是能不能说想,我也说不清。”
“我本来做好准备要在那边待一段时间,少则一两年多则三四年。结果南朝半年就撑不住了。”
“你……不会是想去送死吧?”
若果死于疆场之上,便也算得为国捐躯;若得以平安归来,京城却已然变了天,太妃与舅父同他幼弟站在一道,就让他们站,自己则平静地把残躯交予他们处置。
只是太妃与将军不知该说不负他所望,还是让他失
邱将军与慕容将军要奉先主遗命斩了他,被明玉制止。柳公自责事情出在御史台,意欲请辞告老归乡。
“是啊。所以我既有机会活下来,便希望能尽力护好天下百姓,莫让他人再遭此灾厄。”他看了看我补充道,“哦,不过你不要问我为何还要打南朝。那不是我能决定的。北地贫瘠,江南富庶。商贸也是你们净赚。只能每隔几年便以武力相胁,掠掳点东西。”
“当然不知道啊。谁还没打就知道能不能赢。我是真没想到南朝军队如此不堪一击。不发援兵,不给粮草,守将两日便弃城而去。竟有这样打仗的么?”他拧起眉,“……不好意思,我应该没骂到你家人吧?”
“战场上生死有命。我没想这么多。就是不想跟他们吵架,所以尽量拖一阵。回来皇弟也大些了。”
他轻笑一声:“娴月,你知我年初时为何南征吗?”
“没有。”父亲是文职,当时也已经下狱。那帮蠹虫确实是这样的。
“没想到回来之后便无人再反对我继位。就连妻子也有了。如此说来,我倒还挺幸运。”他自哂道。
“继承先主遗志啊。”
他未避嫌,莫不是故意的。
我颤抖着声音向他确认,希望听到他的肯定。
而他上次告诉我说,叔父慕容将军随他去南方,邱将军守都城。
为他人留下自由。这确实也符合他的风格。
“你……”
“是这样说的。不过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何迟迟不继位。”
“你觉得呢。”
最后尚书令提出了折中的方法。明玉还未成婚,后宫不能无主。让他先择一名贵家女子娶为正妻,礼成后再行继位。
“我让他有什么写什么。不过笔在他手,如何写也是他的事。我只能做好我的事。”
他说他没想那么多,我知道他不会骗我。可他的一举一裁,分明都是在将自己往死路上送。
他委托监国的是邱太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