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眼前石碑上的照片,语气轻松道:“老头,自己保重。”
没有回应,他也不伤感,伸手擦干净墓碑前落灰的地面,将自己带来的一盒围棋放在那里,轻轻拍了拍棋盒:“我走了。”
他看了眼远处另一座存储骨灰的殡葬楼,深吸了一口气,打开包看了下放在里头的铁榔头,起身时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那个肖老太太托他带来的大纸包。
既然答应了对方就得做到,他掏出打火机,将纸包打开,预备烧完纸钱再走。
火焰逐渐侵蚀纸张,留下一盆的灰烬,祁凯找了根树枝扒拉了一下盆里成团的纸,想让它烧得旺些。
谁知下一秒哐当一声,纸张里不知道掉出了什么坚硬的物体。
他用树枝勾出来一看,才发现原来是一枚黄橙橙的钥匙。
钥匙?
祁凯看着这枚小钥匙有些不明所以,老太太不小心把家里的钥匙放进去了吗?
但烧完纸钱之后,他仍旧动身去了殡葬楼,里头存放着另一个人的骨灰,他要将对方带走,安葬回她的故土。
一个个存放着骨灰盒的小格栅像储物柜那样立了满墙,祁凯找到了那个编号,回首看了一眼,管理员并不在室内看管。
他的手摸向背包里的铁榔头,即将拿出来的时候,又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看向了另一只手一直捏着的那枚铜钥匙。
他鬼迷心窍地将那枚铜钥匙插·进了钥匙孔,微微一旋。
咔嚓一声,存放柜应声开启。
这是个好天气,万里无云。
微风从远处吹来,祁凯踏下阶梯,已经有一辆破旧的越野车等候在那里。
越野车降下车窗,露出几张笑容灿烂的熟悉的面孔,是比他早几年出狱的,他在东平监狱认识的几个狱友,没什么素质,在这样应当悲伤的场合,大家仍旧放开嗓门叼着烟大声地相互聊天。
“完事儿了?”看到他出来,驾驶座的狱友降下越野车的顶棚,迎着热烈的阳光看着他抱在怀里的那个小木盒子,“我操,这骨灰盒也太儿戏了吧,花色忒他妈丑了!”
祁凯似乎是在出神,被这一句话瞬间拉回了思绪,他低着头怔怔盯着盒子上那朵笔触生涩的罂粟花,半晌后抬起脸,露出了一个真正的笑容:“滚!”
他一手撑在车窗上,手臂的肌肉骤然发力微微隆起,直接从敞开的缺口跳进了车座里,踢了脚前方的座位:“走吧!”
掏出背包里没用上的榔头想要丢掉的时候,他的手一不小心碰到了一封厚厚的信封,取出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叠美金。
一张纸条随着美金一并被抽出来,上头是肖驰遒劲的笔迹——“滚吧,一路顺风。”
他看着那张纸条哈哈大笑,笑到眼角都渗出了清透的液体。驾驶座满臂纹身的哥们回头笑话他:“去个泰国值得那么高兴?”
祁凯给了他一拳,又看了眼那句话,然后举起胳膊轻轻松开,任凭这张纸条被呼啸的风卷得不见踪影。
老越野车不怎么出色的音响播放着一首摇滚乐,稀里哗啦,断断续续,英文的,节奏强烈,歌手弹着贝斯歇斯底里地与自己的过去道别。
祁凯在监狱里和朋友们学会了这首歌,在风声欢畅地合唱着,歌声飘上马路,来到荒野,被许许多多擦肩而过的路人和车主投以瞩目。
现代的、美丽的、匆忙的,建筑了无数昂贵的高楼和生活在其中的人们梦想的燕市转瞬被这辆破车甩在身后,与许许多多的回忆和故人一起。
就这么尘土飞扬,永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