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商似有所感,微微偏了一下头,然他脚步不停,踩在铁索之上铮铮有声,一路向铁索那头疾奔。
“怎么可能?”无情失笑,“你喜欢的,我便喜欢。你喜欢为我擦头发,我便喜欢被你拭发时的感觉。”
无情眉头微微一蹙,颤声道:“你想起来了?”
这一幕好熟悉!模糊的图景一闪而过,在久远的记忆里,有一个粉雕玉砌的雪娃娃,似乎他也送了你一对什么东西,是是什么来着,你不记得了。
铁索已过,前路具是坦途,你三人一路向连云寨行进,中途你考虑到戚少商伤势,主动要求背上楚相玉。你在楚相玉面前低下身子,他深深看你一眼,慢慢伏到你背上,你才发现他轻得吓人,不似活人,倒像一具枯骨。
“不是固执,只是国家纲纪法度,不容有私。”
无情微低下头,自嘲一笑:“是我多心了。”
“可是我喜欢为你擦头发啊,”你说,“你的头发又柔又顺,单摸这发丝肯定想不到你平时是一个有几分固执的人,查起案时更是一丝不苟。”
楚相玉大半身子被你外袍遮住,裸露在外的小片肌肤上却叠了一层又一层伤痕,有些结了新痂的创口已被烈风撕裂,又滴出血来。
你从小几上拿起他先前解下的木簪,却是一愣:“这不是、不是我之前信手雕的那个吗?”
接连几日不见楚相玉,你问过戚大哥,大哥说他病体难支,需再修养,你想起楚相玉孱弱病容,心下叹气,不再多言。几日后再见楚相玉时,他裹着一件黑色大氅,半张脸都被掩在厚厚的毛领里,面带倦容不堕风骨,支离病骨难掩清姿,你看着楚相玉,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何处,你恍恍惚惚地想,
你仓皇抬头,竟是楚相玉,他手里空无一物,全凭自身内力将箭矢击偏救你性命。
终于踩在实地,你浑身汗湿如雨,脚下一软,几欲跌倒,将长枪支在地上才勉强稳住身形。
无情鬓发如云,你忍不住将手指插进他发间,顺着他发根缓缓下滑至发尾,感受这软玉一般的温凉触感。你知道他从不喜束发的感觉,便说:“月牙儿,我帮你绾发吧!”
你突然抓住无情双手:“年少时!在你我年少时,你是不是也送了我什么东西,就像这样,一对,你一个我一个?”
“是啊,当时你初学雕刻,便雕了这木簪给我,你说上面刻的是梅花,是最衬我的花。”无情声音隐带笑意,你却发觉他耳根已经泛起淡淡薄红。
“那好吧,反正你怎么样我都喜欢。对了月牙儿,”你突然想到什么,小心翼翼问,“你不会不喜欢我这样为你擦头发吧?”
你握住他的手:“月牙儿,我别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你,现在你对我来说就是最重要的,你永远是我的一方明月。”
你点头应下,站在帐前看着戚少商扶着楚相玉慢慢远走,不知为何,楚相玉又回头看了你一眼,然后拢了拢披风走远了,你怔怔出神,楚相玉给你一种很熟悉的感觉,为什么呢?
一道罡风扫过,箭矢偏了二寸,擦着你的发丝飞过去。
你咬紧牙关,拼着一口气继续挥动手中沉重长枪荡开绵绵矢雨,远处终于可见一线崖岸。
“咳咳、咳咳咳”楚相玉伤势沉重,如今妄动内力牵动内伤,顿时伏在戚少商背上疾咳不已。
无情笑着摇摇头:“用惯了,便舍不得扔了。”他下巴微挑,示意你打开床头放着的一个锦盒:“我也有礼物要给你。”
昔日天野盟大统领,名满天下的“绝灭王”居然变成这般形销骨立的样子,你心里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暗暗叹息。
“二弟,”戚少商叫你,“我带大当家去找阮二哥,此番劳累,你先回帐休息。”
“没、没有只是,那人在我印象里好看得很,就就和你现在一样好看,而且我觉得应当也不会有什么人送我东西,所以我猜就是你。”
先前戚少商伤于雁门关,伤势本就未好,如今一路制敌奔波,不免喘息。
你打开盒子,里面却是一对玉簪。
“好”他颤抖着抚上你的手。
“好。”无情含笑应下。
你望着这簪子上歪七扭八的图样,也不好意思了起来:“我那时贪玩,明明自己功力浅薄却喜欢卖弄,这簪子雕得粗糙,好月牙儿,你把它扔了吧,赶明儿我再去寻一块好木头,给你雕一个好的。”
许是心绪波动的原因,无情此刻手心冰凉。他一向体寒,冬日里燃了暖炉也暖不过来,他入神侯府之时尚年幼,府里众人也都怜惜这个身有残缺却心智坚韧的孩子,在衣食住行方面多有照拂,在无情入府的法,无意间一偏头,却见楚相玉在看你,你一个晃神,脚下也踉跄一下,眼看躲不及直直射向面门的那只箭——
行至连云寨,戚少商将楚相玉从你背上扶下,你帮忙搀扶时无意中碰到楚相玉双手,只觉他手如枯木朽株,皮肤皲裂,摸着刺骨寒凉,你低头看去,却见楚相玉指尖通红,手上布着道道裂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