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莺不说话,双方就这般僵持着进了院子,一个拐角的功夫,抬头,他们就看到了季卿语——
不安和紧张的情绪在此间交荡来回,陌生的男子, 骤然危险的气息,若是换作旁的女子,现下只怕早已失声尖叫,或是晕厥过去,可?江莺不行——她是个哑人。
猛烈的?攻势叫西戎被打得?如蚁退散,溃不成军,只知道人群中?有人在喊回城!回城!可再一往去,跑的?全?是马,勒着马绳的?人早已身首异处。
只他们并?不迫近,而是随着他一步一步往里进,一步一步往后?退,像是允许了他说话的机会?,又像是害怕他伤害江莺。
图日狼狈地看?着城门升起,护城河隔断了对方的?追击,他毫不甘心,在风萧萧中?示威道:“南梁的?将军,你们胜一时!”
垂而下,血顺着刀尖在雪地里留下了一路殷红,赤兔越过贫瘠的?田埂,越过山涧,明明单枪匹马,却如千军万马,他长?刀挥舞之下,又是一颗头颅斩下。
再如何绕行,顾府还是到了,那人推着江莺下马车,可?刚是瞧见顾府牌匾的功夫,就叫他发?现了不对劲,惯常守门的家丁已然不见,大门敞开着,还没跨进府门,就能?瞧见里头手握长刀的府卫。
如今不过寅时,整个府邸静悄悄的,加剧了这场剑拔弩张的气氛,季卿语一身紫藤色的衣袍,裙角随着小?
顾青眯起眼睛,像是丝毫不把他放在眼里。
这个眼神激怒了图日,他嚷道:“回去看?看?你们的?国家吧,南梁的?土地上?已经开满了我们的?曼珠沙华!”
不知是不是因为江莺安静,叫他觉得人质被控制住了,又或是身上的伤势真的很重,叫他无心再关注其他,以至于马夫多绕了好几圈路都?没察觉。
江莺无可?奈何,只能?受他胁迫,叫奴婢备车,只是在吩咐人时,躲避着身后?的目光,用眼神示意?丫鬟赶紧到顾府报信。
与此同时,宜州西南方,右参政江家府邸。
挟持她的人似乎也知这是一个非常叫人恐惧的姿态,但他亦非常意?外,面前?这个姑娘看起来格外弱小?,胆子也不大,但纵是如此,除了发?抖之外,竟安安静静地任他拿捏。
刀锋指人咽喉, 尖锐的光成?了这天色未明之中唯一的亮色,江莺被人死死抵在廊道上,这是一个偏僻的角落, 只要人不往这走,根本看不到这里头正在发?生的事。
第70章 良禽择木
昏暗的日色,重重的遮光,叫她根本看不清面前?这人的一点容貌,只知道他有一双比昏色更加黝黑的眼睛,他狠厉地盯着一个人时,甚至有些冷漠,但叫江莺会?害怕的,往往就是冷漠,她叫这人吓得身子发?颤,细嫩的脖颈总是不时地碰上锋利的刀锋——
被称作图日的?将军首先率军撤回了城,他遥遥回手,看?顾青带着人把他们好容易打下的?城池攻破,重新占领,像是收复,面色愈发凝重——南梁并不擅长?在北方用兵,他们甚至在何处都不擅长?用兵,但他们很会学习,现?在用的?战术全?是他们先前用来对付他们的?!而且南梁的?兵马多,他们花了一个月才布置的?战术、稳定的?局势,仅仅十天,就被他们学以致用,甚至打得?他们措手不及,毫无招架之力。
那人拽着江莺往前?走,看到这架势,忍不住说了句:“还挺会?告状。”
她在家中本就不得待见, 不善言辞,甚至连个亲近的侍女都?没有, 唯一还算亲切的便是祖母,所以才愿意?整夜衣不解带地照顾, 只她没想到,不过独身来送汤药的功夫,就遇上了这种事。
江莺正端着药碗从祖母的?房里出来,她一个人端着漆盘不方便提灯笼,可就在她走过拐角的?功夫,眼前晃了一下,还?没看?清,紧接着,就被一阵浓重的?血腥气抵在门上?,叫人反胃气息和那人嘶哑的?声音传到她耳朵里:“敢发出声音,我便要你的?命!”
不管如何,这样甚好,毕竟他身上还有伤,若是叫她招惹了其他人过来,还不知道能?不能?应付,他看着江莺的脖颈撞上他的刀,寒着声音:“备车,带我去顾府。”
江莺手中?端着的?药因他的?推搡一晃,紧接着,什么东西刚好顺着手腕滴进了她的?药碗里,浓重的?血腥气绽了出来,刀锋抵住她的?喉,这人虚弱又强硬地说:“我要见顾青。”
江莺坐在他身侧,闻到他身上透出的血腥气,忍不住屏住呼吸,不知是他身上有的,还是从旁人身上沾来的,狭小?的空间叫血腥气回荡,多呼吸一寸,都?会?叫她忍不住反胃,她不会?说话,但并?不代表她不害怕,她的安静之下,是心口快要跳出来的心。
其实原本她只是口吃, 可?因为这事, 遭受过的嘲弄太多,让她渐渐变得不敢开口,甚至忘了如何说话, 时至今日,渐渐变得不会?说话了,也是因为如此,她虽是家中嫡长女, 却并?不得母亲和父亲疼爱,又加之先前?出了魏家那事,父亲更是嫌她交友不善,令家中蒙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