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意乱情迷的时候,她抬头不经意看到了那张脸,上面并不是她熟悉的宠溺,而是刻意的温柔。
然而越是这么说,盛姿越能想起曾经接受过的素质教育,彼时这些明刀暗箭,她只会在课本上见到,像所有人说的,她只用好好学习对自己负责,而不需要为将来书上所记载的内容负责。
她下意识地觉得,秋桃出了什么意外。
只是心底有个声音在嘲笑,连自己都企图欺骗的人,那要多可悲啊!
桑邈?邈哥,他怎么来了!盛姿全身战栗,仿佛被惊雷劈过,几日里被焦虑消磨的理智,在这刻彻底崩断。
那时,长安城数以万计的生命无辜地消失,甚至有许多人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死。
这些年真的很累啊,为什么不干脆坐下来休息呢,盛姿在说服自己。
就在盛姿仿佛置身雾谷,昏昏欲醉,正分不清今夕何夕之时,有清澈的嗓音携带着温柔,似乎从遥远处穿来:“洛洛,你好吗?”
她掀起一片又一片轻纱,穿过一层又一层阻碍,却始终找不到桑邈。
这确实不是她熟悉的世界,面前的人也不是她所熟悉想要的人。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过错,也许只是某一天在街上的时候,和一个人不认识的人,说了句事后想都想不起来的什么话。
她向着声音的方向奔去,却被一层层的轻纱阻拦。
她不断能想起启斐的话,于是龟兹那些从未蒙面的人,开始哭嚎着出现在她的梦里。
甚至于,戾太子的故事也在她脑中一遍遍重现。
她不自觉放缓了脚步,门在外面悄悄被关上。
盛姿那时已经拨开中衣,正埋首在他胸膛吮吸,退开的一瞬,她嗅到秋桃的身上有很淡的香料味,清冽刺鼻。
这实在是太沉重了,几千具尸骨就摆在龟兹边界,隔着千万里作她行为的见证者。她几乎绝望地想,为什么这些要从课本上走出来,摆在我面前啊!
盛姿被这香熏得皱眉,试探地叫了一声:“秋桃?你还好?”
不知不觉,居然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但她浑不在意。
唉,终究是好梦易醒。面前的人距离她这么近,近到盛姿终于发现,或者说“承认”——他不是桑邈。
她曾经刻意抛却的东西,在此刻清晰地提醒着她。
那人不拒不迎,于是手指勾住他的衣带,一个巧劲,宽大的外袍坠落在地,布料摩挲的细响在心尖泛起涟漪,中衣质感丝滑贴身,掩盖不住如玉的胸膛,愈发沉迷。
不是大梦一场,而是浮华落幕。
神秘的香气在角落处升起,如兰如麝,似清似浊,她轻嗅,只觉身体里似乎有小火把在被点燃,烟雾将神智笼罩,半梦半醒。
正是心烦意乱的当空,忽然,有人在背后抱住她,把她嵌在怀里。
盛姿心慌得厉害,不想再有人因自己丧命,甚至没来得及带上冬阳,一个人就急急地往过赶,生怕晚一点她的“血债”就多上一笔。
当炽烈的阳光逐渐褪去,晚风依稀吹动的时候,盛姿接到了秋桃的急信。
盛姿现在终于意识到,她真正地身处在一个时代。
角落处的香炉升起一蓬蓬紫烟,以最迷离的香气勾引神志不清的倦鸟长栖。
那大概是皇位争夺中,最惨烈的事件之一。
这房间被轻纱笼罩,昏暗的光线下,一片雾蒙蒙,仿佛置身于梦境,让人忘记自己的去往与所来。
她在这个怀抱里轻轻转身,葱指抚摸起那人细滑的脸颊,踮脚亲吻起那人柔嫩的唇瓣,吮吸,撕咬。
盛姿浑浑噩噩地走出好颜馆时,天色已经大暗。
仅此而已。
这味道刺激着她的神智更清楚起来。
她为自己织造的茧,终于这这一刻,完全破碎了。
不愿意记起自己是重臣之女,甚至下意识否认掉她对于龟兹国走向的影响。她试图龟缩在自己的壳子里,以此逃避责任。
那怀抱那样温暖,最熟悉信赖的声音在耳边低语,周围纱幔拢拢,看不清事物,却也与世隔绝。
桌案上还有她前些天知道启斐回来后预备送他的算数篇子,如今铺在桌案上却仿佛在嘲笑她处事不明,识人不清。
……
秋桃的目光甚至清醒无比。
亏她自负聪明,向来极有主意,还给别人出谋划策,如今却作茧自缚被困在别人的谋策里,不知要如何摆脱僵局。
这也是这几年,盛姿离前世的自己“最近”的一次。因为她试图安慰自己,她也是一个普通人,几句话轻飘飘能有多大威力?
无人回应。香味愈发浓重,勾魂摄魄,盛姿前后轻纱幔幔,柔软的触感抚上脸颊,令人心醉神迷。
她甚至做好被巡街使发现的准备,
但当她冲进秋桃房间的时候,入目的却是一层层及地轻纱,和幽暗处闪动的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