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
咔嚓！
“嗯？有经验了，”何伯坏笑道，“下一个更漂亮。”
“但她一看见我就会笑。”
小妹从菜单里抬起头，把号码牌往塑料盆里咔哒一扔，取下腰包搁在收银台上，继续按着计算器给客人结账，没有多看朱砂一眼。
天光当头而下，将顾偕的身影勾勒得笔直挺拔。他冷淡的面容在重重繁花间显得更森寒，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似乎用力克制着什么。
邵俊盗取柯蓝电脑里的资料，通过特殊改装过的硬盘复制下来，装到腰包里，送到这家店，拿到寄存处的号码牌。
小店简陋，却是百年老店，每日招待上万人的小龙虾，也正因如此才和开发商谈不拢拆迁款。
何伯打了个哈欠：“情窦初开，爱上你了呗。”
木架子一目了然，来拿硬盘的人看清楚腰包所在的格子，取出相应号码牌就能取走硬盘。等黑客团队破解了硬盘资料后，当日就会把腰包里的空白硬盘再送回来。
“小姑娘不错，看着挺机灵的，”何伯道，“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听话了。”
顾偕一只手插进风衣口袋，另一只手搭在轮椅背上：“她才十五岁，什么都不懂。”
中央城区一栋栋钢筋水泥的高楼建筑群中，藏着一条破败肮脏的“城中村”街道。每座低矮的平房墙上都画着红漆字“拆”，老式电风扇嗡嗡鸣叫，地面上汇聚着一摊摊污水，水面反光映照着四周耸入云霄的摩天大楼，十分赛博朋克。
——第三排第五行的木格里，孤零零放着一个黑色腰包。
“如果我当爹之前能有你这种觉悟，”何伯心有戚戚，“这大半生也不用在牢里过了。”
顾偕低声道：“我想让她走。”
何伯没忍住爆笑起来：“但你有钱啊。”
“五十九号的外带！”
“您好取包。”朱砂把手插进了上衣兜里，取出了“15”号塑料牌递给收银小妹。
朱砂拎着腰包，迎着冷风走向午间灿白的日光里。然而她没有注意到的是……
“她看我的眼神……”顾偕猝然打断何伯，话说了半句又停下了，似乎斟酌着如何用词，良久后，他才慢慢开口，“她像只雏鸟……我怕一眼照顾不到她，她就死了……但我当不了任何人的全世界……太重了。”
“她不应该拴在我这种人身边。”
即将拆迁的地区，意味着这里没装摄像头。
“她怕我。”
“暴躁、粗鲁、不会说话。”
何伯坐在轮椅上，背对着顾偕，看不见他的表情就径自啰唆着：“这个吧……现在是有点瘦，好好养着，多吃点胶原蛋白，你再费心多揉揉，过两年就大……”
一声快门轻响，朱砂远去的背影定格在屏幕上。
“你给人家好脸了吗。”
“十五岁，”何伯伸了个懒腰，活动着酸痛的肌肉，感慨道，“鲜美多汁的年纪啊……”
何伯附和：“你确实不是。”
一阵晚风吹来，吹得树梢吱嘎吱嘎地轻响，几片粉白花瓣簌簌飘下。
一个如同特工接头的交易方式，所需的只是一副从一号到二十号的塑料号码牌。
今年的玉兰开得早，青白的玉兰花犹如一盏盏白灯盛放绽开，夕阳天光在花瓣上铺了一层金红色阴影，何伯与顾偕两个人在繁花树下一站一坐。
目之所及不足二十平方米的空间内，飘着呛人的香辣味道，水泥地面油腻腻的、垃圾桶满溢着毛豆皮和虾壳，墙上每隔几米就贴着“莫行窃，天在看”打印纸，乱糟糟的聊天声中不时夹杂着几嗓子老板娘扬声点单的方言。
，让她的脸色看起来有点难辨的晦涩。
“等等？你是哪种人？”何伯诧异地回过头。
“二号桌四斤麻小，三斤辣蟹！啤酒饮料请您自取！”
“一个月前，她被绑架了，我逼着她阉了那个人，本来想看看她到底能走到哪一步的，”顾偕叹了口气
何伯“呵呵”了两声：“你随便进一家孤儿院里面都能办百鬼夜行。”
穷途末路·143章遗忘（中）（4782字）
“……”顾偕没理这茬儿，轻轻摇了摇头，“我第一次见她，她从树林里冲出来，满脸是血看不清长相，但眼睛亮得像灯，那个眼神我只在沈算子脸上见过……什么都豁得出去的眼神，她天生就是个怪物。”
“我不是好人。”
顾偕摇了摇头。
朱砂走到收银台的寄存处，破旧的木架子上分隔摆放着客人们的背包，褪色的记号笔在木格下手动标记着号码。
老街狭窄难行，黑色宾利缓缓停在路边，朱砂闪身走进小巷里。
门后墙角里，有个人压低了鸭舌帽，按下了“保存”键，相机画面定格于她正面走进龙虾店的那一刻。
随后朱砂擦着服务员端上来的一盆小龙虾，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