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礁石滩出来,沿着海边一路奔跑,海风吹拂起她的头发,也让她更加清醒。
她的脚步变得轻快,身体轻盈得似乎要飘起来。
沙沙的海浪声推涌在沙滩上,在大地上拉起一道白色的幕帘。偌大的天幕下,圆月的光辉往海面上铺就了一层银闪浮光,空寂的沙滩上,只有一个小小的影子在移动。
艾比感觉自己正在逐渐远离这座囚困她的牢笼,她的视线紧盯着前方掩藏木筏的位置,刹那间,眼前这片茫茫无边的大海像是从中央分出了一道生路。
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礁石滩边,掉落的花环被海水湮没,任由翻卷的浪花带到海里去。
散开的头发被简单地扎紧,背着之前藏好的包袱,平稳有力地划着船桨。
她从前在巴特家的图书馆里看到过一种木筏式船桨的改进方法,能让划桨时更加省力。
她离身后那座岛越来越远,远到仿佛已经看不到了。但她却不敢回头,不敢再看哪怕一眼。
汗珠从她的额角渗出,滑落,大口地喘着粗气。她不信,这一次她还逃不出那座岛。
眼睛变得微红,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咬紧下唇,如同在跟那Yin魂不散的厄运较劲。
她会回去的,她一定会回去的。
静寂的海面上只有一只漂浮的木筏。漫天的碎星簇拥着一轮月亮,闪耀的星辰为海上的旅人指引方向。
隐隐能听到跃出海面的海豚跳跃的破水声,远处传来鲸鱼低沉幽鸣,像是从深海里传来的古老钟声。
沉闷的海水声音让她感觉像是被装在一个晃动的水瓶里,颠簸起伏的木筏,咸涩的海腥气,还有看不到尽头的海平面。
“呕……”
艾比伏在木筏上,感到一阵恶心,吐了一个昏天暗地。
真是见鬼,她可从来没有晕过船。哪怕是一只木筏,也不该晕成这样。也许是乌lun的草药带来的副作用。
吐完过后,她含下一小口珍贵的淡水漱口,不舍得再喝,将羊皮水袋拧紧放进包袱里。
从月上中天,直到月亮渐渐垂落到天边,艾比的双手机械性地重复着划桨的动作,她感觉她已经快要察觉不到手臂的存在,她的手已经连同桨柄牢牢地粘在了一起。
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划了一整夜,却还是没有看到陆地岸边的影子,艾比开始感到不安。
不过还不等她陷入绝望的境地,一艘船如神迹般的降临在她的视野里。
船头穿破朦胧的光线,斜三角的船帆高高地稳健矗立在茫茫海上。
艾比几乎忍不住要坐在木筏上,像个疯子一样大哭大叫起来。
那艘不起眼的卡拉维尔帆船绝对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一艘船。
她调转了方向,转而向那艘船划去……
艾比在那艘商船的附近停住,站在木筏上向船上招手。那上面的水手发现了她,几个人头凑在船边往下看,还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从船舷边放下一个绳梯。
艾比从木筏上跳到水里,朝绳梯游去。游过那一小段距离,她牢牢地抓住那绳子。
这似曾相识的场景让她想起了数个月前的那天晚上。
她救了那个落水的水手,那个垂下的绳梯就在离她不过几步远的距离,可她却差一点就再也走不回来了。
她一步一步地爬上梯子,突然间,一声痛苦的嘶yin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她蓦地回头望去,只看到风平浪静的大海。
是塞利尼的声音。
他追来了?
不过就算他来了,也无济于事。
艾比强迫自己忽略那道声音,继续往梯子上爬去。
风吹满了斜三角的船帆,那艘帆船逐渐驶远。
塞利尼停留在海里,看着它慢慢驶向人类的港口。
他的脸苍白得不像话,就像随时会死去。
血ye不断地从腰间的伤口往外涌出,那个地方比之前的刀伤更加可怖。身下的鱼尾尾鳍像是几片撕坏的碎纸漂在海水里。
爪子深深抓刺进腰间的刀伤,身体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神智恢复了些许的清明。
每一次游动就像是刀锋划过尾鳍,从前对他来说如同本能的潜游成为凌迟般的折磨。
他循着她的气息,艰难地追寻她的踪迹。他不知道艾比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她为什么要骗他。
明明上一秒他们还在拥抱告白,下一秒她却用刀刺进他的身体。
他要找她问个清楚,她不能走。
她不能刚刚说完爱他,就将给他的爱割碎。
仅凭一根紧绷的信念,让他一直撑到现在。
直到他看见艾比登上那艘船,最后一丝希望也终归破灭。
她不会再回答他。
她永远地离开他了,带着他身体的一部分——
开始分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