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门帘,便能听见寝殿地板上一串如金石丁零的响动,贺景珩紧了紧步子,看见床前正中的背影正低头将颈间繁琐的璎珞解下,随手扔在地上。
白榆偏过头解耳饰时,余光注意到了跟来的人,手上动作一顿,迅即又状似没看见,若无其事地把耳挂坠珠解下,依然是毫无怜惜地甩在了已平躺在地的璎珞上。
此刻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
贺景珩却浑不在意,走过去拦住她的腰,也正巧拦住了她已将子母扣解到腰间的手。
白榆垂眸看了一眼小腹上交迭的十指,无语又没好色地将空洞的目光散向前方。她实是不想主动理睬他。
“又要睡了?”
他慢慢从后贴近她的背脊,躯体轻缓摩擦起一片热意。
白榆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今日弟妹还要进宫请安,我穿戴太多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你本来就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
她听见最后几字面色一僵。
“还是不了。”她想抽出手无果,“放手。”
贺景珩默了一会儿,张开手臂往后退了一步。
白榆继续往下解扣子,正抓住两襟要将上衣剥离,忽然想到了什么,转过头去看,便对上了后面人抱臂望向自己时充斥着玩心和掠夺的眼神。
忽觉喉头发紧,她轻咳了两声,又拢起了衣衫。
贺景珩不由失笑,“你跟我见什么外?”
跟他闹脾气实在是无用之功。白榆认命似的又扣回两颗子母扣,先将更衣之事缓缓,蹲下身捡起散落无章的华贵首饰,捧在手里走向梳妆台装进盒中,一拳打在棉花上,终是一点情绪也没发泄出去。
背后一直有一道视线胶着在身上,她终于掩藏不住嫌恶,扭过头问道:“早膳都用完了,你还不走?”
贺景珩今日也没有非要赢个透的意思,扯了扯唇角,顾自迈步站定在她身后,双手扶上她的肩弓下身。
从梳妆镜里就知道他要做什么,许是肌rou记忆作祟,白榆竟豪无知觉地稍抬起脸,迎上他落下的吻,正好印在了她的嘴角。
自然感应到了这个轻微的举动,贺景珩周身气息变得轻快,趁着她还没来得及悔,掐住她的双颊掰了过来,飞速将舌刺入她唇间,寻着深处的舌根重重舔舐过。
这一套动作下来,白榆从始至终未及反应,待她瞪大双眼想斥人,对方已经撂下话往外走去。
“好好和弟妹聊天解解闷罢。”
白榆蹙起眉,无能生起闷气,收着力道一拳垂在桌面,台面上摆着的镯子跟着颤了颤。
她看向镜中的脸,怨气冲天,连忙取出胭脂又往脸上铺了一层。
“参见元妃娘娘。”
白榆看了一眼窗外的日头,又看向跪伏在面前喜气洋溢满面春风的女人,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的不爽。
这位柳大宗的新夫人,足足晚了一个时辰才到。
她本不是如此易怒之人,可一大早就被贺景珩坏了心情,加之思及昨夜对待白术的手段,面前之人正是受益者,怎么也无法当做无事发生欣然与之相处。
“赐座。”她强压下火气,冷冷道。
“谢娘娘。”裴辰南并主母人之形,还如闺秀那般活泼,分毫没有为自己的迟到歉疚,笑意盈盈地往一边坐在刚搬来的凳上。
“今日东市可是又闹事了,堵了弟妹的路?”
白榆抿了口茶,语气关切,可话中意味谁人都知。
对方愣了一愣,又笑开,“倒不是因为路况,实是昨夜劳累,今日丫鬟来叫了三遍都不曾听见,让娘娘久等,还望娘娘莫要怪罪。”
白榆轻笑,“本宫在宫里也是待着,你早些晚些都无碍。看来你与承训磨合甚佳。”
裴辰南并未心虚,附和着转开了话题。
“妾可以唤娘娘作姐姐吗?”
白榆挑眉,“什么?”
“妾在家中只有哥哥,总是羡慕别人家姑娘有亲姐妹,可以聊些闺中秘闻,如此些年来,可把妾给憋坏了。”
白榆自是要扮演端方大度的家姐,故作遗憾说起自己也没有姐妹,便应了她。
只是面对这位时,她心感无比复杂,既觉她开朗明媚似暖阳,又觉她幽深刻意摸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