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洹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既不曾涉及爵位承袭,那就只是姜遂私自收养义子,罪名就全不一样了。点头道:“不错,的确是家事,姜侯,此事你须得妥善处理,到时候给朕一个答复。”
姜知意松一口气,既定下来是家事,那就没有什么欺君之罪,至于其他,私下商量着总能办妥。
姜知意慢慢在榻上坐下。
姜云沧猛地转过脸,大喝一声:“放肆!”
姜知意心里一紧,他来了,他居然赶在这时候来了。
太监们搬来短榻,姜知意正要落座,门外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陛下。”
“姜遂身为西州主帅,私自收养姜云沧这个坨坨孽种,还加以重用, ”汤钺一句接着一句, 步步紧逼,“其心可诛!”
他看见她脸上的迷茫变成温柔,她嘴唇动了动,没有发出声音,然而他看懂了她的口型,她在唤他哥哥。
堂前有极轻的脚步声,片刻后,沈浮由庞泗扶着,慢慢走了进来。
这让他心里又酸又苦, 遥遥望着她, 无声唤她:“意意。”
第103章
“陛下,此事不是家事,而是国事!”汤钺却突然叫道,“姜云沧并非大雍子民,他是坨坨人!”
她并不相信汤钺的话,但今天这些人聚齐了带着人证物证一齐发难,她便是不怎么接触朝堂,此时也明白,他们是筹划已久,想一举扳倒父亲和哥哥。
“我是陛下亲封的乡君,我家的事,我哥哥的事,我如何不能说?倒是二叔将家事闹到御前,不知怀的又是什么心思?”姜知意向谢洹福身行礼,“陛下,家父与家兄对朝廷忠心耿耿,天日可表,请陛下明鉴!”
堂中一时鸦雀无声。雍朝首屈一指的悍将, 刚刚大破坨坨的功臣, 竟然是坨坨人?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姜云沧,姜云沧怒到了极点:“放屁!我生在大雍长在大雍,我怎么可能是坨坨人!”
些长辈面前,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快些回去!”
脑袋里嗡嗡直响,愤怒几乎要冲破胸臆,眼睛却在第一时间, 看向姜知意。
姜云沧瞪大眼睛, 视线中出现姜知意略带几分迷茫的容颜, 她红唇微张,怔怔地看他, 姜云沧满心的愤怒顿时都变成了怜惜。一眨眼间,哥哥不再是哥哥,如今还背上了异族仇敌的污名,他固然一直盼着能够揭开身世,光明正大站在她身边, 可他绝不想惊吓她。
他看着汤钺:“汤御史说来说去,可有证据?”
姜知意心头有片刻恍惚,眼前的他,与那夜梦里的他出奇地相似,苍白的脸色,支离的身形,还有那温暖干净,含在眼中的笑,几乎让她疑心眼下又是一场梦寐。
语声铿锵,回荡在堂中,众人默默点头,姜遂神色肃然:“云沧,休做意气之争。”
“快免礼吧,”谢洹吩咐道,“给乡君看座。”
谢洹沉吟着,许久:“传。”
“有当年在云家帮佣的张婆子可以作证, 她对云保的身世一清二楚!”
沈浮这才转身,向谢洹行了一礼:“陛下,姜云沧未曾袭爵,亦未曾立世子,此事乃是姜家家事,并非国事,不应当着百官,在陛下面前争论,臣以为,交由姜侯处理即可。”
满天阴霾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姜云沧望着她,露出沙场汉子最温存的笑容。
他瞧着汤钺,鹰一般的眼睛透出凶狠和轻蔑:“你算个什么东西?我父帅为国杀敌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父帅身负重伤,冰天雪地里苦守的时候,你在哪里?我父帅与坨坨人交战上百次,斩敌数十万,没有他,西州哪得安稳?坨坨哪能安分?朝堂上下,哪个敢说我父帅通敌!”
时间仿佛突然停止,姜知意怔怔地站着,直到沈浮慢慢地,向她点了点头。他什么都没说,然而姜知意知道,他是要她放心的意思。他从来都是胸有成竹,他来了,应该就没事了。
汤钺却在这时高声道:“任你如何狡辩,也逃不脱坨坨孽种的身份!陛下,姜云沧隐瞒身世,欺君罔上,其罪当诛!姜遂私自收养坨坨余孽,多年来提拔重用,令姜云沧得窥我大雍机密,罪该万死臣请治姜遂、姜云沧通敌卖国之罪!”
“云保是坨坨人!”
他的第一眼,看的也是她。
他怎么可能是坨坨人?他与坨坨是杀父杀母的仇恨, 他从小就恨透了坨坨人, 他怎么可能是坨坨人?这些人处心积虑污蔑他诋毁他, 她不会相信的,她肯定不会相信!
二叔利益相关,扳倒了哥哥,侯府的爵位说不定能落到他几个儿子头上
姜知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对上他黝黑的眸子。
宦官通传的声音一声接着一声,姜知意紧张地等待着。
“你要证据?本官这就给你证据。”汤钺冷哼一声,转向谢洹,“臣请传证人张婆子作证!”
沈浮。
姜知意惊诧到了极点,余光瞥见姜云沧震惊的脸,看见沈浮沉肃着神色,默默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