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断模糊谢小姐现在的身份,把谢小姐还当成当年行政院里的大小姐,仿佛这样她自己也可以一直是那个干净的,光明的,不可耻的小女孩。
——我叫陈清颜,你要记得我。
坐在
【你为什么从不说话呢?我想听听你的声音。】谢小姐手里握着永子棋子,问道。
陈清颜把陪伴了自己十年的小熊放在她枕边,静静看着她的睡颜,轻轻开口。
谢期,你要记得我。
“你先在这里休息会儿,我下去招待来宾。”荀深蹲在沙发旁,对谢期说。
泪水从眼角滑落,陈清颜眨了下眼。
陈清颜看着那张可以抵父亲半年工资的围棋棋盘,摇了摇头。
她主动接近谢期,主动和她说话,找她,总想跟着她,成年以后的陈清颜终于能正视自己的情感,那是自无知年少起就埋下的爱慕,却因为过度自卑而拼命掩盖起来。
出于一种微妙的心理,她想看看谢小姐能对幼时玩伴多好,这让她后来无数次感到了嫉妒。
他胡乱地走着,旁边的试验室门打开,一张救护床推出来,上面的人盖着白布,为首的医生认识宋秉成,摘下口罩对他点点头,宋秉成胡乱应着,一眼看见白布下探出一截苍白的手腕,上面的手牌露出那个人的姓氏,后面的名被盖住,只见一个普普通通的“陈”字。
于是她不敢上前。
她想她对物质的渴求也许正是来自于自卑,她和谢小姐相处时的自卑,她没有能力得到别人的爱,也没有能力靠自己完成阶级跨越,于是只能走旁门左道,做些不入流的事情获得关爱,获得看上去和谢小姐相匹配的身份。
陈清颜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她的生命已经走到了尽头,声息停止的最后一刻,所有的知性与记忆回到了过去,回到盛夏蝉鸣的时光,她想起十岁的自己推开了卧室门,走进去看见了主席女儿。
116.岁月是人的救赎,忘却是人的救赎(本世完结)
主治医生看眼心电图,心知已经无力回天,医者仁心却让他捏紧了手术刀,继续小心翼翼做着手术。
【如果我们还能重逢,我一定会在第一眼认出你的。】离别时谢小姐这样说道。
陈清颜笑着摇摇头:【不会的,你用吧。】
她同时也意识到,谢小姐是那种她见过一次后,再也没机会见到的人。
她渴求爱,却不敢追求爱。
身边有人经过,热切讨论着今日轰动中心城的婚礼,那边热闹这边孤寂,宋秉成站在医院里看着雪白的墙壁,内心不断拉扯着,他似笑似哭:“我知道了。”
当她主动勾引方涵时,当她靠着方涵的关系进入附中工作时,当她把身份让给叶辞蓁时,当她刺激完方夫人看见谢小姐时,她知道有些话自己永远都说不出口了。
强烈的自尊与自卑让她偏离了正确的人生,做出了错误的选择。她到死都不敢说自己是谢小姐的朋友,她怕从谢小姐的眼里看见厌恶,这会让她童年的梦碎掉。
医生揉揉脸,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让他感官钝化,脸上也失去了表情,他解释道:“她是自愿参加反辐射药研发的试验者,但是……没救过来。【归墟】后遗症你懂,那一代新生儿几乎没有活下来的,极少数幸存者也要终生忍受病痛折磨,她算运气好的,运气不好的像参谋总长外甥女……唉。”
可是假的终究是假的,不道德的就是不道德的。
骗子。
认识多年的朋友叶辞蓁受中原公司总裁命令接近谢小姐,她知道自己与谢小姐小时候认识,便商量着借用一下她的身份。
太晚了。
她去了其他地方,生活,成长,她对自己的认知不够分明,直到再次多年后再次见到谢小姐,才发现那段际遇在她生命中留下了重重的痕迹。
主席的女儿正在午睡,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像洁白的天使,她沉沉地睡着,呼吸平稳。
有的人颠沛流离,有的人如珠如玉,陈清颜一开始真的以为自己讨厌谢小姐。
而急救室里的岁然,气息逐渐消失。
说来惭愧,活了数百年的仙官宋秉成,其实很少接触死亡。紫微大帝说他有一颗太过悲悯的心,可漫长的生命注定了他会见证很多生离死别,那大片的血红仿佛烙印在宋秉成的视网膜,热的发烫,他靠在墙上的手松了又紧,心里难受极了。
她以为她不对谢小姐开口说话是因为排斥,她以为她不接受谢小姐的礼物是因为固守内心自尊,她以为她可以忘记那个生命中浮光掠影的盛夏。
【如果勉强就算了,总感觉这样不太好。】叶辞蓁有些犹豫。
谢小姐就在不远处观赏画展,身边是古兰太子,是中原公司总裁,他们是真正的名流。
中大医学院内,医生们匆忙将出了车祸的岁然推进急救室,宋秉成跟在后面跑,到了急救室门口的时候差点站不住,扶着墙弯下了腰,他抖着手想联系谢期,那边却怎么也接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