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祯回头看了她一眼,指了指帐门,蓝蔚便去把帷幕下了,一会儿一水端着水盆进来,谢祯便拿着布巾擦了擦脸和手,才坐下身来:“今天的事我没有想到,没有吓到你吧。”
男人将信将疑点头,房宽虽是陈州人,但现任真定卫指挥使,谢祯随口拈来的借口却已考虑了方方面面:“我是他家大公子妻族嗣女,第一次出来走商,你看这些侍卫都是家里派的,就是担心我见识浅薄被人骗了,还请大哥千万不要错怪嫂子。”
男人马上换了方向,一个耳刮子扇在了小媳妇脸上,拽了就走。蓝蔚正护在谢祯左手边,锦衣卫们围着别的方向,谁也没想到插手这事。
他们不久就离开村落,篝火已熄,锦衣卫列队在营地,蓄势待调,显然已知道谢祯他们入村的事情,谢祯对着下面摆摆手让他们各自值守休息,自己入了帐子。
“女人?”他一脸不信,其实谢祯的女性特征已经非常明显,虽然束冠大袍是男子更多见,可胸前凸起得那么明显、声音也清而高,蓝蔚从来没在京城遇上任何一个把谢祯当男人的“瞎子”。
等到谢祯看到堂屋里发生的事情,她还没动火,汤醴先挡了她的视线,低声说道:“殿下请回避。”
可不仅这个男人不信,方才那些闲汉也一脸惊讶,有个更是扯着嗓子在外头起哄:“还女人?你当自己公侯家小姐呢!哪有公侯家小姐混在男人堆里行商的?”
谢祯又命诸锦衣卫转头朝外,把看热闹的眼睛都挡住,相比怕殿下眼里入了腌臜的汤醴、只被这情景吓住的蓝蔚,谢祯反而更像是最有人文情怀的,她先关注到的是痛得钻心也没哭喊的小媳妇,看着她又怕又臊,满脸通红,就把劝住男人的打、闲汉的看放到第一。至于自己被骂野男人、小白脸,她倒没太多在意。
谢祯偏头看他,只说了两个字:“进去!”
但等小媳妇被拽走了,蓝蔚倒有些怕她出事,正不知以什么理由去瞧瞧,谢祯已经发话:“跟去看看。”
蓝蔚心觉不妙,谢祯却仍不慌张,更没有像汤醴担心的那样直接发火令他们剿了这村子,只好声气解释:“大哥误会了,我与你夫人一样,是个女人。”
汤醴连忙劝道:“村中情况不明,殿下身边又只有十多个护卫,望殿下三思。”
蓝蔚正觉得小媳妇这单买卖将做得极对,一个黑脸男人冲了过来,脑门上青筋暴起,张口冲着谢祯先是一句骂,训练有素的锦衣卫自然比这男人反应得快,摁着刀鞘已经挡在谢祯之前。
堂屋中间一个方凳,之前的小媳妇褂子被扔在一边,衬裤都扒了,只剩个绿色肚兜,身上条条紫痕,还渗着血珠。男人手里拿着竹篾条子,面上尤为凶狠,可见了谢祯这群人,眼珠一转,却露出几分狡猾样,对着门外墙上就喊起来:“兄弟乡亲,就是这外乡的野男人,你们别以为就这小狐媚一人的事,那些贱皮子你们心里有数,见了这种有钱的小白脸骨头都酥了!”
汤醴作势要再劝,可谢祯已微带着怒意打断:“本宫看你却全没有中山侯浩荡正气,只学了文邹邹的面目。那姑娘因本宫受累,你也不必玩三劝免责的把戏,事由本宫起,本宫自己去看。”
蓝蔚一步不落地跟进去:“殿下……”
谢祯一番话说下来,那男人也不知是怕了房宽的名声,还是信了谢祯话头,踢了方凳一脚:“滚起来别在这儿丢人现眼,进去!”
谢祯看了看自己暗纹绣龙的道袍,向蓝蔚借了外袍,上前搭在小媳妇身上,才对男人说:“大哥可知房宽将军?”
等到一行人终于找到那男人去向,这家里门大开着,好几个闲汉子拥在门口指指点点,土墙上还扒了几个,谢祯往里头大步去了,锦衣卫自然要赶忙先给她开路,闲汉被逼到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
“我只是想不明白……”蓝蔚有点说不出口,她知道历史上的明清女子地位很低,但由她所见,燕朝有女子为官,她自己又是将军衔,就所受尊重而言并没有太有落差,可为什么这野夫可以这样欺辱自己的妻子,还让他人明晃晃地看笑话?是,现代也有家暴,可家暴是犯罪,更不会有男人扒了自己老婆衣服当着一群闲汉面前家暴。
她一甩袖子就要推开面前锦衣卫往前走,汤醴不知怎么办,锦衣卫也木愣愣的,蓝蔚却已经知道谢祯的意思,一边低声吩咐其中一个回去通知,一边充当了帮腔的角色:“你们是谁的臣?还不跟上!”
谢祯扶着脑袋半趴在桌上,显然身心俱疲:“我知道你的问题,是我们太想当然了,战时出的女英烈女豪杰,固然享有爵位尊荣,甚至于家中女儿也可以袭爵当官,可百姓有多少?做官的又有多少?出身军营受影响最深的男女勋贵更是万分之一。农村里需要农耕劳力、猎户渔夫,这些技能常年都是男人间相互传递,单论力量女性不经训练又确实难敌。那男人为何打骂妻子肆无忌惮?正因为他自恃是衣食父母,妻子离了他就没饭吃。不能让女性有足够生活的个人收入,就永远不能解决这一问题。”
蓝蔚脑子里顿时冒出各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