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嬛抱恙本是幌子,谁知那天夜里浴了几次身,凉气入体,竟也真的病了,一连五日都在床上将养。
这日身子轻快了些,便由清风扶着往小花园的亭中行去。正值百花杀尽之时,园里只有菊花一枝独秀,白菊、黄菊一团团开得正好。
本是愉人之景,却勾起萧嬛满腹愁丝。
想这菊花是卫郎手植,今日花犹在,可旧人却一个个如烟逝去。皇兄为了皇位而死,卫玦也因为她而送命,就算她将萧权送上了至尊之位,却还是逃不过功高震主的猜忌。
更何况,萧权多年前曾爱上一宫女,那宫人从他九岁起就随侍左右,冷宫中护他颇多,两人情分十分深厚。
可那时萧太后正打算将侄女嫁给萧权做正妃,怎容忍他宠爱区区宫婢,于是直接一杯毒酒赐死了事,却让萧权从此深恨她们母女二人。
萧嬛知道后虽恨母亲犯蠢,宫人碍事嫁了便是,长久不见情分自然淡了,可若死了不是要像根刺一直扎在萧权心头!可是事已至此,她只能捏着鼻子替母亲善后,想必在萧权心里,痛失所爱这事也有她一份力,所以那日才如此羞辱她。
“唉,”幽幽叹了口气,只觉孤冷伤情,“花有重开日,本宫却已老了。”
清风看她那一如十年前的姿容,不敢苟同,“殿下还跟未出阁时一个模样呢。”
萧嬛只当是奉承话,美目空茫失焦,愣愣发呆。
突然,明月领着一个小厮匆匆前来,还未站定就慌忙道,“殿下,张温将军带人把公主府给围了!”
话音刚落,方才还悲秋伤怀的公主唰地起身,美目寒光乍现,一边动身前去查看,一边追问,“说清楚,究竟怎么回事?”
“回殿下,通传的小厮说,长水校尉冯术在府中私藏了叁百甲胄,意欲谋反。张温将军奉旨缉拿凶犯,因有人通报说看到冯术偷偷进了公主府避祸,所以封锁府门防他脱逃。”
萧嬛一听顿感不妙,若是旁人也便罢了,偏偏是冯术,这人原是公主府家奴出身,当年跟随她一战立了功,即便是脱了奴籍、位列公卿,在世人看来也还是与公主府渊源匪浅。
可是冯术这人有些贪权不假,但她绝不信他有胆量谋反,凭着多年救她于生死之间的敏锐
嗅觉,萧嬛直觉,冯术的背后定是一个腥风血雨的Yin谋。
只是尚且不明就里,她还不能轻举妄动,几息之间,萧嬛就下了决定,招来清风与她耳语几句。
公主府外重兵把持,甲胄里叁层外叁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张温待收到皇帝口谕,立马派了一队亲兵进府搜查。
这样的阵仗自然引了不少百姓在公主府外围观,一开始竟都不信公主会窝藏逃犯,对着官兵大吐涎水。谁知过了一柱香的时间,竟然有兵士捧着血衣、配剑从府里出来,有目力极佳的百姓惊呼一声,“那是青釭剑!”
没错,那青釭剑正是冯术配剑,剑身通体青绿,神秀无比,冯术平日巡守京城从不离身,因此许多百姓都见过这配剑。
认得的人立马给身边人解释,这话传来传去,最后已经传成那冯术此刻就躲在府里,公主拒不交人了。
这下人群顿时议论纷纷,简直像炸开了锅一般。张温见属下拿了东西出来,便准备要走,却听见一声“且慢!”
回头看,只见公主难掩病容,却一身华裳,手持铜剑,挟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走了出来。
“冯术?!”张温大惊失色,忙定睛再看,这被剑指着的人可不就是冯术!此时他脸色灰败,被公主的剑横在脖子上,真是狼狈不堪。
萧嬛环视众人,将他们惊疑之色收在眼底,先一番义正辞严的痛陈:“各位乡亲父老,冯术大逆不道,意图谋反,人人得而诛之!他虽已算不上公主府门下,也并非我部下,我却是监察不严,难辞其咎!”
这话掷地有声,一时众人默默,都听她如何作解。
“冯术不自去请罪,反到公主府请求庇护,言称与我有旧,他若以谋逆论处我亦要受陛下怀疑,妄图借此事要挟于我。”
萧嬛见众人已有了不忿之色,对她的说辞并不怀疑,于是更加痛心疾首道,“这反贼不忠不孝,一罪在妄图谋逆、荼毒黎庶,二罪在攀附天家、挟私图救,今日,我萧嬛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要将这罪人枭首示众!”
语罢也不待众人反应,手起刀落,那削铁如泥的宝剑只一挥便将冯术的头颅斩落在地,咕噜噜滚到张温面前。
无头的尸身砰地倒地,骇得围观众人登时纷纷退避叁舍。张温看着冯术那死不瞑目的惨状,只觉遍体生寒。
长公主收了剑,对他笑笑,“走吧,还不随本宫去请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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