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蒋诚忽然开口,对周瑾说:“小五,你相信我吗?”
渐渐地,回家,对于他来说成为一件艰难的事。
蒋诚像是在随口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我是个好人。”
他向她低吼:“周川已经死了,死了就是永远也回不来了!你再哭又有什么用!”
蒋诚点上一根烟,目光扫过这片丛林,看到最近一处的警车,车里还挂着钥匙。
他冷淡地说了一句:“听证会上,江寒声看出我在撒谎。”
从小到大,周瑾的喜欢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很宝贵的人。
“凭什么呢?他们坐在办公室喝茶水的时候,我们出生入死,好不容易活着回来,就要让这些人来审判我……”蒋诚双眼里渐渐充溢上血丝,“小五,你知道吗?孟俊峰,才二十岁刚出头,一个警校没毕业就被提出来做卧底的学生。他就死在我面前,你猜他最后说了什么……”
他回头看向周瑾,眼睛一弯,笑容有些无赖,眼底却深沉如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他说,‘姚叔,我还没有活够,我不想死’……”
不远处侦查队的同事正围在各类电子设备前,聚精会神地回应着行动。
指挥部跟蒋诚询问了好多遍他那天见到的情形,蒋诚一一作答。
周瑾一下愣住。
蒋诚需要把安眠药溶解在水里,拿最新的调查进展哄她喝下,她才能安稳地睡上一觉。
现在的周瑾变了许多,她不会再让人手足无措,遇到了什么麻烦,周瑾不会哭泣,也不会想着再往他怀里扑。
不久后,侦查队反馈回来一些信息,从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进出工厂只有一条路,设有哨岗,放哨的一共四个人,不排除携带枪支的可能。
只是,他们无法再进一步侦察工厂内部情况。
蒋诚了解周瑾眼神真挚起来的模样,就是现在这样。
可这是以前了,现在她的目光追逐着另外一个男人,而他也不配再得到这样的目光。
周瑾还不知道他说这话的原因,就听他讲江寒声的坏话,多少有些不舒服,便剜了他一眼,说:“少挖苦他。听证会什么事?”
周瑾呆愣地看了他一会儿,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没有反驳,很快捂住自己的眼睛,极为痛苦地哭出声来。
“……”
当时处在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戚严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了,五个人当中,要么就死藏锋一个,要么就全部杀掉。
周瑾全程沉默着,蒋诚也是。
蒋诚无声地笑了笑,说不上这算好事,还算坏事。
周瑾一下察觉到不对劲儿,目光重新聚焦到蒋诚身上,“你说什么?”
“对不起……”他道歉,将周瑾发抖的肩膀按进自己怀里,红着眼去胡乱亲吻她的额头,她的头发,说,“我不该冲你发脾气。”
他怕面对一蹶不振的周瑾,而自己又束手无策。
三个人反抗后被杀,最后就剩下蒋诚和孟俊峰两个人。
这场行动已蓄势待发,此时天已近黄昏,山林里的雾气又浓重了很多。
他声音虽然低沉,却把最后一句话咬得恶狠狠的。
周瑾一愣,“什么?”
蒋诚推开越野车的车门,右腿结实修长,伸出去,随意踩在车踏板上。
周瑾只当是闲谈,心悬在前线的行动上,没有注意到蒋诚有些阴沉的眼神。
……
蒋诚头仰在后座上,自嘲地笑了笑,道:“看来江寒声没有把听证会的事告诉你。”
蒋诚看她哭成这样,顿时心如刀割,又后悔又愤恨,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
周瑾:“什么?”
“我说我撒了谎,姚卫海不是老蝎杀的,而是我杀的。”蒋诚皮笑肉不笑地说,“没办法,如果他们知道是我开枪杀人,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给我这么大的自由。”
周瑾灿灿地笑了一下,说:“我相信。”
有时候看她一脸死气沉沉,抱着膝盖只委屈地说要周川回来,蒋诚忍不住发火。
指挥部收到消息以后,合议制定出一份突袭的行动方案,以及后续的封锁计划,务求将工厂里的所有人员一网打尽。
周瑾完全说不出来话了,眼珠轻微战栗,她感觉丝丝入骨的寒气顺着她的背脊往上爬。
蒋诚声音很低很低,继续说:“我还是要回到那个破审讯室,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人按住脑袋,像狗一样接受他们的质问。”
蒋诚看她果然毫不知情,嗤笑道:“他还是这样啊,明明喜欢你喜欢得要死,把我当眼中钉看,却还表现得那么虚伪。”
她有很好看的眼睛,望着人时总会充满欣赏和崇拜。每次蒋诚觉得自己一无所有、一无是处的时候,周瑾就会用这种目光看着他,毫无条件、毫无保留地追逐他,热爱他……
他捂着脖颈活动了一下肩膀,放松着发紧的肌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