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只是吃个应季而已。
店里一共只有两个人做这事,清宇埋头专心地看着手上处理出的蟹腿,蟹肉上一丝一丝清晰分明的纹理就像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清宇嘴唇动了一下,说:“客人,我不接受预约,你回去吧。”
陆权被冷待了也没意见,厚着脸皮跟上去,邀请不想搭理他的人上车,想送清宇回他住的地方。
对陆权说谎吗?清宇抬头活动颈部,他当然说谎了。
这样多好,他好不容易逃脱,基本生存需求被满足,又怎么会再愿意重新沉沦在卖身行业。
店的后门在饮料店旁边的那条巷子里,清宇走了几步回头看陆权,她的目光平静,分不出戏谑还是认真,只是视线再抬起的时候,已经很淡了。
陆权说了这一句没再继续,清宇自然放下饮料也沉默,两人的目光前后扫过手指相触的皮肤。
“不用。”清宇看见陆权的下一刻就没想过现在回去。
走回店里还是暖烘烘的,后厨的人都在聊天,清宇裹好头发和口罩,戴上手套重新坐回工作台前,继续之前的工作。
就像吃东西,吃烫的,越吃越烫,舌头也越来越适应,只是吃到最后结束了才发现嘴巴里不舒服。那个时候就迟了。
冬季寒冷,店里开满了热烘烘的暖气,晚上的客人又多,服务生来来往往地进出,厨房里也是乱糟糟的,又乱,但欢快的聊天声从没停过,有时讲到好笑的地方,清宇在一边安静地听着也会跟着笑几声。
陆权死皮赖脸,清宇也神情自如。
等到工作差不多结束,清宇收拾好残余的垃圾从后门出来。
陆权的模样还是清宇熟悉的,他站在路边,手上握了一杯冒着热气的东西,看见清宇走过来,主动搭讪:“冷吗?”伸手递出滚烫的茶水。
如果是气候温和的Ordnu,一双手套加上围巾就是冬日御寒的完美搭配。但在这里,潮湿的寒意早就侵占了手套里一点微薄的空间,清宇沉默地接过水杯,双手抱着,抬脚向前走。
然后视线向前,看见站在路边的陆权。
在北城屋,是社会边缘人物没关系,被废弃的土地演化出它独有的适应力,只要提供健康证明,这里有一家检查的医院,只要体检合格就能有机会得到工作,在被黑夜遗忘的废弃城堡里成为一颗渺小的螺丝钉。
蟹身、蟹钳、蟹脚。清宇对这些既不了解也没有经验,他是后招进来的临时工,每天就负责一些爪子和蟹腿,偶尔需要帮忙了,就去学着处理背脊和钳子。
陆诚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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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屋和其他地区一样,每年一到螃蟹季就会供应新鲜的食材,只是对比城市中心,这里的食物不会处理得那么精细,也没有那么大的市场需求,即使提供的餐点里掺杂着碎肉也无所谓。
于是,只见非要在晚上吹风的某人嘟起嘴巴,多半是故意的,去低头含着纸杯边缘大声嘬水,“呲溜呲溜”。
是在快餐店里买的,一杯热水加上一个茶包。也不知道陆权等了多久,茶包明显是刚放进去的,里面诱发的深红液体还没来得及完全融入水中。
黑夜笼罩着别样热闹的这里,Farchit在陆权的记忆里从不是一个静谧的城市,别离的春天,炎热的夏季,冰冷的凛冬,还有落满枯黄树叶的秋,这些它可以有,但没有清宇。
纸制的杯子不大,能装的不多,表面下一层的饮料开始变得烫口,但也不是不能喝。伴随着想要一口气喝光的心态和动作重复下的连贯性,清宇忍着越来越烫的饮料向下灌,他都想好了,等全部喝完要爽快地呼出一口气,让喉咙里滚烫的气体冲进寒夜。
陆权看清宇的脸越埋越近,另只捏面包的手开始指尖用力,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去捉那只嘴边的杯子,“小心烫伤。”
周围的空气开始变得紧透,只有15分钟休息的清宇将纸杯放回小圆桌上,剩下的面包两三下喂进了嘴巴,嚼了嚼,咽下,他起身往回走。
风吹红的鼻尖是什么样,陆权站在上风口低眼看向清宇,他想通了不气了,他就站在那挡着风,等着瞧清宇还要搞出什么花样。
身后的防火门渐渐闭合,脱离了温暖的空间,外面似乎更冷了,寒意从脊背和膝盖钻进来,嘴边呼出的白气像奔跑的火车头。
这份工作多么好,他又怎么会想再回到从前呢?
被寒冷强制晾凉的饮料进入口腔温度正好,肚子是真饿了,也渴,清宇埋头喝水,一口接一口。
拎着垃圾袋,拽起它荡进了垃圾箱,动物尸体发出清脆的碎声,清宇缩着手转身向后走。
抬头和大家笑完了,再继续将视线转回手上的东西。
清宇全副武装地坐在大盘前,专心致志地盯着手里的食物。
从每年的秋天开始,剥螃蟹这样单调又麻烦的工作会一直持续到第二年的春天来临。一些大的餐厅为了制作以螃蟹为原材料的食物会专门雇佣“剥蟹工”为市场提供美味蟹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