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对不起。”我背对着他不敢再看他的脸,一个劲机械地重复这个词。我从小到大几乎没跟人家赔过不是,今天好像除了道歉就不会
这句话解咒一般让我清醒过来,我手忙脚乱地从他身上爬起来:“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贴得很近,静谧的夜里,我好像都能听得到彼此的心跳声。胳膊蹭着他的,鼻子闻到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温暖的香气,我呼吸都困难了,几乎想拔腿跑开。
“怎麽了,好好的道什麽歉?”
“你小名是什麽啊”我兴致勃勃。
“在这里可以静下心来想很多的事情。方其,你的小时候是什麽样子的?”
“呵呵。”不知道该怎麽搭话。虽然我也算是滔滔不绝的人,但那些话剔掉脏字若干,也就没剩两个了。
“不,不用……我不冷,格格……”真丢人。
“我?”我耸耸肩。我还不习惯告诉别人那些东西。这麽多年了,因为一直找不到人倾诉,我都已经不会倾诉了。
我抓抓头说:“我去看你的演唱会……”
“不要……”
“不,不急。”我回答得很急切。这麽急不可耐的是干嘛?方其,丢人啊你!
他顽固抵抗誓死不从,在我的严刑拷打之下终於支持不住,眼睛一翻倒了下去,临终前喊出最後的口号:“打死我也不说!”
他看着我缩头缩脑的样子笑了,我注意到他笑的时候露出来的牙齿,白亮得晶莹。
这样一个在镜头前老是目光冰冷、惜字如金,一副酷得无人能及的表情的当红艺人,居然在撒娇,我差点笑出来,於是露出本来面目,凶恶地扑过去掐他脖子:“说不说?不说信不信老子我勒死你?!”
他从车里找出一件大衣:“披上吧。”
许久,听到他说:“方……方其,你……”
我“哦”了一声。
看他死得有模有样,我欺身过去准备折磨得他起死回生,刚弯下腰他正好睁开了眼睛。
他好像也吓呆了。我们就这样对视着。
“那……我开车到海边……我们去坐坐吧。”
“因为我们这样的人,白天是不能到处乱走的。”
“跳舞是我最大的兴趣,我自己在家对着个18寸的黑白电视,跟着上面的明星学跳舞。跳了几年,看起来倒也像模像样。後来看到有个全国青少年舞蹈大赛,我就报名去了。车票钱还是我那群朋友给我凑的。糊里糊涂居然拿了个第三名。好像是一夜成名了,可这年头什麽什麽大奖赛满天都是,隔几个礼拜就出来好几个冠军,我区区一个第三名谁理你啊。不过我总算是对自己有信心了,就单枪匹马跑到这里来,挑了几家最好的唱片公司,就死皮赖脸地要进去。靠着脸皮够厚,还有一身的舞艺,硬是给我挤进yEnter了。然後从打杂的小弟做起,做到伴舞,後来总算有人慧眼识英才把我给捧出来。後面的事我也懒的说了。人家现在说到徐佐正这名字就老把我当神一样的,其实老家人叫我小时候的小名才难听呢……”
“我的演唱会刚结束。公司要庆功,我实在累得不行了,想先回去休息。你呢?”
“真的是你,”他微笑,“上来吧,去哪里我送你。”
海边很冷,风刮在脸上生疼。我缩着脖子打哆嗦,打得骨头都快散了,一开口牙就“格格”响。
“我的小时候……在农村过的。我家那时是正宗的三代贫农,根正苗红。你别笑啊,所以人家会说‘农民徐佐正’,我记得有家杂志居然叫我‘农民企业家’,差点没笑死。穷怕了嘛,从小我就发誓将来一定要出人头地。我不像别的穷人家孩子一样能年年拿第一,我成绩很破的,初中念完连升学都成问题了。我什麽都不会,但我会唱歌,会跳舞,而且长得不难看。喂,跟你说了别笑嘛!再笑我不说啦!”
“真的?”他颇吃惊的问,“那……那个电话果然是你打的了?!”
我居然是脸红,而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大声说,哪个电话啊?谁打的啊?和我有什麽关系啊。
我们的脸贴得很近,鼻尖几乎都要碰在一起了,他温热的呼吸拂在我脸上,我心跳得厉害,怔怔地望着他的眼睛,都忘了应该直起身来。
这话一说出来,我就後悔。
“你怎麽会在这里?”沉默了一会儿,两个人同时问。
他居然小孩子一样撒娇,我忍不住满面笑容地说;“好好好,我不笑。”
“说嘛!”
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白皙得没有杂质的脸。我呆呆站着,话都不会说了。
“不说。”
“方其……你急着回去吗?”
“你知道吗,我经常晚上一个人来看海的。”他说。
他居然不好意思了:“不能说,这个脸我丢不起。”
大冬天的深夜,我居然跟着一个只能算萍水相逢的男人,跑到海边去吹风。我果然是疯了。
“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