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猜中心事,婉儿苦笑着摇摇头:“想去又如何,不想去又如何?婉儿这等草木之人,既无召唤,哪里有幸得见雏龙之颜呢?”
“这络子,是婉儿自己做的?”弘的眼底闪烁着惊喜,
察觉到婉儿的语气陡然变得黯然,公主疑惑地松开她,看到她略带失望的神情,公主心慧,也已猜中七八分,于是笑吟吟地道:“婉儿很想去弘哥哥的婚宴吧?”
“惊喜?”难道这个趔趄就是令月的惊喜?弘懵住了。
“弘哥哥!”公主好像十分擅长这样的“突然袭击”,这一次连弘都踉跄了一步。
看着公主骄傲得像只小孔雀,婉儿觉得又好笑又感动,公主的天真烂漫是最值得信任的,于是她毅然将自己的手放进了那只比自己还小一些的手里。
“婉儿!”
突然见到婉儿,弘反而先怔住了,如果是婉儿的话,确实能称得上是惊喜,弘不好意思地一笑,正欲说什么,令月却抢着先开了口:“婉儿,我见你一直拿着个东西,是不是要送给弘哥哥的呀?”
从皇帝车驾还京师后,整座长安城就渐渐添上了喜气,一是迎龙御归京,二是庆新年佳节,三是为帝国的接班人大婚庆贺。
“啊?”婉儿一时没回过神,令月远比她想象的细心得多,她上马时忙不迭藏络子的动作一定是被令月发现了,垂下头,面色竟是少女独有的酡红,婉儿将络子拿出来,不敢抬眼看弘,“婉儿……恭贺太子殿下新婚……”
微微皱眉,然后是满脸无奈:“令月,你不在宫里,到这里来干什么?”
手心紧紧攥着一个小小的络子,婉儿轻轻地抿起唇,打这个络子的过程是快乐的,在这种时候她能感觉到由心而发的喜悦,但现在对着这个络子,婉儿再次感觉到人卑言轻所带来的烦恼。
这络子,在满庭金玉中,显得这样微不足道,大概太子这样地位的人,正眼也不会瞧一下的吧?婉儿垂着头等待着弘一声潇洒的“下去”,却迟迟也没等到,只好微微抬头,怯怯地偷看弘的脸色,却意外地发现眼前因震惊而变得呆滞的兄妹。
权力往往在这种时候得到最引人注目的体现,就像在此时,连以往从来不会有任何喜悦降临的掖庭宫都是一团和气的。站在窗前看着天上绽放出的花团锦簇,婉儿的嘴角渐渐浮上一丝笑容,在这冬寒未褪的时光里,这高高的宫墙也关不住的难得的喜乐气氛,对于婉儿来说,显得这样近,又这样遥远。
“弘哥哥应该还没出发吧,在这里一定能堵到他!”立刻就有人牵走了那匹马,公主拍拍手,凑到婉儿身边来,话音刚落就看到里面有人出来了,于是拉着婉儿藏到一边,“来了来了,看我吓一吓他!”
“公主这么贸然前来,也不带个跟着的人,骑这么高的马,万一摔着了可怎么办呢?”婉儿踉跄几步才勉强站定,“皇后也是为了让公主漂漂亮亮地去参加太子殿下的婚宴嘛!毕竟是那么宏大的……婚宴……”
郁的胸中有一个挡不住的声音在回荡:她不想让它成为一个谜。
“公主?”婉儿迅速将络子收着,带着惊喜小跑着迎出去,猝不及防收到一个大大的拥抱。
“婉儿!我真是想死你啦!”小公主开心地笑着,然后嘟起嘴像在跟谁斗气,“回来这么久,一直被阿娘抓去试衣服,都没时间过来看你,今天趁着大家都围着弘哥哥转,我才得了空隙跑了出来。”
“给你送惊喜呀!”令月神神秘秘地一笑。
今天的弘与其他任何时候都不相同,他温润的气质被包裹在大红色的喜服中,那种由内而发的谦谦君子的感觉再次令婉儿动容,那是她童年时期对男人最完美的幻想,然而这种幻想,似乎还只是某种事物的影子,而影子背后的东西,是这时候的婉儿自己都说不明白的。
窗外飞驰而过的骏马骤然打断婉儿缠绵的思绪,一阵风尘飞过,渐渐露出一个熟悉的笑脸。
也只有公主的马敢不受任何阻拦地一径飞入东宫,婉儿下马,扶着额有些晕,因为马快,更因为这种不真实的感觉。
“那可不一定!”调皮地转转眼珠,公主翻身上马,尔后向婉儿伸出一只手来,“婉儿认识我,可不是白认识的。”
令月朝婉儿招招手,婉儿走过来,步伐还有些拘谨,恭敬地行了礼:“奴婢婉儿,参见太子殿下。”
在洛阳的这几个月里,公主更像是被放开了天性的鸟儿,整个大唐的天空都任她自由地飞翔着。她现在已经能自如地御马了,但还是有难以解决的烦恼。在洛阳的日子里,公主整天吵嚷着要打马球,由宫女组成的马球队已经不能满足她的野心了,她是一心想要挑战贤的球队的,然而跟着去了洛阳的,只有显和旦,显是那样一个不谙马球的人,公主也并没有指望着他能带出什么好的马球队,而旦,他好像对什么都很有天赋,又好像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除了有关于艺术的东西。他的日子过得固然潇洒,但在公主看来,这个只比她大一岁多的哥哥,缺乏他们这种年龄应有的进取的激情。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