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所有的窗帘已经落下,幽暗寂静如同热带丛林深处。
而这里唯一的光芒,是黎溪手上的璀璨那枚沈君言送她的求婚戒指。
这段时间他一直陪着黎溪,陪着她照顾沈君言,陪着她管理偌大的公司,他也很疲惫。
但从未有过像此时这般无力。
对命运和时间的无力。
沈君言认识黎溪十年,陪伴了十年,而他只有短短的几个月,更不用说之间还有五年的空缺,他还有什么赢面?
只是人总会有不甘,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那天下午他请了假,到公司附近的珠宝店买下现货最贵的钻戒,偷偷藏在怀里。
每天工作结束后,黎溪都只有一个终点,就是医院。
但在上病房之前,他们会在附近的餐厅吃饭,然后在步行到医院,当作消食。
经过门诊部和住院部大楼之间的花园时,程嘉懿拉住了黎溪:我有话想跟你说。
灯光昏暗,黎溪并没有看清程嘉懿的表情,也就没看到他脸上的凝重,和视死如归,停下问:怎么了?
长痛不如短痛。
程嘉懿立刻单膝跪下,从口袋里拿出那枚被他紧握得发烫的钻戒,诚挚的热烈在他眼中迸发:黎溪,嫁给我吧,我会照顾你,爱你一生一世。
完全没想到他会在此时此景下求婚,黎溪连忙要将他扶起:嘉懿你受什么刺激了?现在怎么可以
怎么不可以?程嘉懿打断她,高举戒指的手依然没有放下,黎溪,我们还没有分手,我不能接受女朋友每天戴着别的男人的求婚戒指。如果你真的爱我,就
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应该这样逼我!
十五月圆夜,东风吹走遮盖在月光上的厚云,映在黎溪眼里的盈盈泪光中,如琉璃般易碎。
她跌坐在地上,膝盖蹭擦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渗出丝丝细血。
为什么你们总是在逼我?如果你是真的不喜欢我戴沈君言的戒指,你跟我说,我立刻摘下,为什么非要逼我二选一?我多的是手指全部戴上!
几个月以来挤压在心头的负面情绪在此刻全部爆发,不止黎溪的,还有程嘉懿的。
他还跪在地上,隐忍着咬紧牙关:我一早就跟你说过,我求的是弱水一瓢。黎溪,我想要的是完整的一个你,你所有的爱。
但我做不到!
黎溪一直记着程嘉懿说过的话。
他要她学会只取一瓢的道理才去找他,她以为自己做得到,但现在她怎么可能忽视沈君言付出的一切。
沈君言进入ICU没多久,施岚也来了,漫长的沉默后说:阿溪,三天前我到房间找你时,其实身上有沈君言的录音笔。
她问:如果沈君言也跟你经历过生死呢?
当时黎溪回答不知道,但在沈君言听来,却是最动听的答案。
我以为他听完后会不高兴,他只是笑笑说,起码不是立刻否定,在他看来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在旁人看来贪得无厌的沈君言,在黎溪裙下也只不过是只卑微求存的蝼蚁。
情绪失控,黎溪掩脸哭泣:嘉懿,如果我现在答应你,他醒来了会伤心的。
要是知道她选的是程嘉懿,他会不会就真的不再醒来了?
她扯了扯程嘉懿的衣角:等他醒来,我们再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伤心?程嘉懿垂下手,抬头望月,难道他永远都昏迷不醒,我们就一直耽误
他一定会醒来的!
内心最恐惧的想法毫不留情地被挖出,黎溪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嘉懿,我永远记得你救过我这件事,但沈君言也是,这样对他太不公平!
程嘉懿在这一刻心死如灰,他害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她擦掉眼泪,抬头挺胸,又是那个一往无前的黎溪。
他一定会醒来的,我要一直等他醒来。如果你不愿意等她狠心撇开对视的目光,嘉懿,我还爱你,我会永远爱你。但是
但是什么?程嘉懿惶恐起身,伸手想去握黎溪的手,然而一碰到她的指尖,就被重重推开。
对不起,我还是学不会只取一瓢的道理。
黎溪今天没有穿高跟鞋,柔软的小羊皮底跑起来一点声音都没有。
花园小径两侧种满了比人还高的铁树,那个逃得仓皇又可怜的背影在枝叶间隙中渐渐消失。
手中的钻戒失去了它的作用,被主人紧紧攥在手中,切割完美的钻石尖角扎在掌心,痛得令人流泪。
世界上最硬的是钻石吗?他今天发觉原来并不是。
程嘉懿站在原地很久,住院部的楼很高,他抬头望上去,直到顶楼最中央的那扇窗上多了一个窈窕的倩影,才舍得把目光垂下。
*
碰上晚饭结束时分,人都纷纷回到病房。黎溪站在电梯最里,逐层逐层停,好几分钟后才到达最顶层的单人病房。
沈君言的病房永远亮着灯,是俞乔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