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头灯,发现他连眼神也在战颤,空茫而忧惧,紧张地盯着眼前的地板。
他紧闭嘴唇,牙关紧咬,机械地眨着眼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符槐盈为什么大半夜不睡觉蹲在墙角,但很显然他现在高度紧张,并且又在用一种刻板的动作——不住地盯着木板,保持同一高频率的眨眼动作——来缓解内心的焦虑恐惧。
亓锐慢慢将他拢到自己怀中抱住,一下下顺着后背,贴在他脸边安慰:“别害怕。”
“没事了。”
在他用一种轻柔抚慰的语气说了三十几次这句话后,伏在他肩膀上的人终于像缓过气似的,恢复了点活人的气息。他收紧环在亓锐脖子上的手臂,声音艰涩道:
“下雨……了。”
亓锐抚顺他头发的手一顿,原来是因为下雨。
他知道符槐盈对于雨声有些不堪其扰,但总不会想到这么严重,而且之前那些下雨天他没有表现出今天十分之一的情绪。
哗——
像是某种物体从中心破裂,坚硬紧实的碎块四分五裂,猛击中薄薄的外壳,碰撞声林密而渗人。那声响再次从门外传来,符槐盈瞬间全身绷紧,立即就去捂耳朵,亓锐先他一步,已经捂严实了,符槐盈的手盖在了他的手上。
亓锐这时已经完全清醒了,这雨声再次听在耳朵里足够产生更多的怀疑,到那杂乱的声音停下,他站了起来。
符槐盈却拉住了他的手,抬起眼睛看他。
“马上就过来。”亓锐弯腰用大拇指在他眼下抹了抹,“你跟我一起?”
符槐盈喉咙滑动,握住亓锐手掌的手指止不住战栗,半晌他收回目光,倏地将手从亓锐掌心里拿回,退到了原来的位置。
亓锐吸了一口气,几步走到书房,这里北面的两扇窗户被风吹开了,玻璃窗梆的一声擦过窗框,撞在凸出的墙沿上,又折回去嘭的一声撞在外侧窗沿。房间里呼呼灌着冷空气。
打开灯,那根干化老硬的丝瓜就躺在地上,风来就顺着书架的底部哗啦滚到对面桌角,来回反复,硬生生在这不大的一片区域滚落出凌乱密集的雨声来。
亓锐把窗户重新扣紧锁扣,将地上的东西捡起来锁在了柜子里。
他回到客房,符槐盈依旧保持缩靠角落的姿势,低着头。亓锐怕吓着他,进来时先在门上轻敲了一下,也没有开灯。但其实符槐盈在他还没到门前的时候就已经将并拢在耳朵上的手指悄悄分开了。
“没下雨,是雨棍被风吹掉地上了。你还记得吗,就是那天你从院子里拿上来的那个丝瓜。”亓锐说着,重新把他离开了耳朵立即就蜷缩起来的手指一一打开,攥在手心里。
符槐盈那天只问了一句“你想要吗?”而后便将他想要的东西递给了他。如果人在某些特殊节点前会不自主地回忆起一时片刻的记忆,那恐怕对于他来说,那天阳光下,符槐盈举着手将丝瓜递给他的场景会是他脑海千万碎片中,轻巧却十分致命的一幕。
符槐盈盯着地板的一处,睫毛颤动。
他像是花了很久时间才理清了亓锐的话,直起后背,膝盖骨碰触到地面,在亓锐伸手把他抱住时,冰凉凉的胳膊环住了他的脖子:
“记得。”
“我已经把它锁起来了,不会再有声音了。嗯?”亓锐手掌压着他背后的条条肋骨,在那里感受不到一丝温度。说罢,他肩膀上多了点重量,符槐盈趴在了他肩膀上,同时晃动了两下脑袋,算是点头。
而后便陷入无言的沉默,只有越抱越收紧的胳膊和逐渐平衡趋同的体温。
不知过了多久,亓锐在昏暗的房间里睁开双眼,低低叫了符槐盈一声。
没有回应,他轻微抖了下右侧肩膀,符槐盈的脑袋被颠起来一点儿又轻轻落下。
“符槐盈?”亓锐疑声,又试探着叫,“……小狗?”
手指划过他眉毛睫毛——薄薄的眼皮盖住眼睛,或许是太累,已经睡着了。
亓锐站起来,把他放到床上,借着床头灯小范围的光亮看他。虽然睡着了,可从眉角和嘴角的弧度也能看出来,他睡得并不安稳踏实,也许在做着什么不太好的梦。
亓锐食指指尖从他额头中心缓缓下滑,一路抚平了眉心和紧绷的嘴角,拇指指腹在他眼下一小片柔软的皮肤上摩挲着。
他按灭了床头灯,在符槐盈嘴角吻了一下,松开了他缠在自己脖子上的胳膊。
可几乎就在同时,符槐盈突然醒来,他呼吸凌乱急促,骤然跳起,缩在床头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
像是瞬间就掉进了之前的惶恐里,也像是根本就没跳出来,只是因为某种安慰而暂时忘记了。
亓锐刚靠过去,他就像得到了某种失而复得的救赎一样,立即缠住了他的脖子,紧紧依偎着。亓锐重新抱紧他,“不害怕,没有下雨,没有雨声……”
符槐盈心跳如雷声一般震撼着亓锐的胸膛,让他不禁怀疑他身上那些细细的肋条能否包裹住他激烈跳动的心脏,薄薄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