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钟从舟迷迷糊糊的拒绝,“别动。”“从舟?”林夕喊了一声,“是我,松手,我帮你放到桌子上。”但是对方没有回应,仍旧紧紧的抱着那个相框,像小孩子抱着最珍惜的糖果似的不撒手。林夕有点不舒服,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说“算了,就让他抱着吧。”。按照以往的习惯,他也确实会不再去理会的。而且那种不安的感觉太强烈了,强烈到他甚至有些惧怕,仿佛再不松开他就会遭受到此生最大的伤害。可他的手就是不听。“放手。”林夕嗓音冷下来,较劲似的用了更大的力气去拽那个相册,“钟从舟,放手。”钟从舟终于慢慢睁开了眼,他没有立刻清醒,浑浊的眼珠对焦了很久才落到林夕身上,他和林夕对视着,目光冷冰冰的,仿佛在看他,又仿佛没把他放在眼里。林夕从来没有被这样怠慢过,甚至有种被冒犯的感觉。他本来是弯着腰的,影子笼罩着钟从舟,也用身体为对方挡住了吹进来的凉风。此时他不得不站起身,然后有些粗鲁的把那相框夺了过来。钟从舟没有反抗,却不是顺从,而是毫不在意。这让林夕有种奇怪的愤怒,他想起妈妈说过的话:结婚后你们就是夫夫了,要一起过日子的,这和恋爱不同,会经历很多坎坎坷坷,你要做好准备。什么准备呢?林夕不太清楚,可是他觉得自己已经准备好了,所以主动开口和钟从舟说了结婚。如今婚姻还没开始,第一个坎就要来了吗?提前赶回来,下飞机后给钟从舟打电话没人接听,独自打车回家被淋shi后发现对方的谎言,然后安抚颓废的伴侣却被冷待?林夕移开目光,烦躁的想离开,他那相框翻过来摆放到桌子上,又转头看了一眼钟从舟,发现对方正直勾勾的看着他。不,是看着那个相框。林夕也转身去看了。那是张钟从舟和一个男生的合照,两个人都穿着一中的校服,表情轻松而愉悦的比着剪刀手,他们离得很近,但还是能看出来钟从舟另一只胳膊正半抱着那个男生,阳光透过树叶落在那年轻的眉眼上,看上去亲昵而温情,即使是一张没有感情的照片也不难看出其中青涩的悸动。可这都不是重点。林夕脸色Yin沉的拂过那个男生的头发,眉眼,校服,真像啊,他想,起码是九分,如果不是表情不同,猛地一看就算是我也不能立刻分辨出来。那在他的高中毕业典礼上和他初遇的钟从舟呢?他分辨的出来吗?“阿照。”钟从舟从沙发上站起走了过来,竟然像魇住了似的伸手覆上他的脸庞,叫他阿照,“你回来了,我好想你。”钟从舟把他当成了,不,是在透过他看那个叫阿照的人。
那只手很烫,在接触到冷冰的脸颊时有一种灼伤的错觉,可林夕没有躲,身体僵硬的任由对方环住他的肩膀,炽热的呼吸落在脖子上,那一瞬间他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窗外的雨声太响了,震得他思绪杂乱。他和钟从舟脸贴着脸,一起看着相框中亲密的两人。--------------------电光乍现间,相框上冰凉的玻璃反射出林夕的影子,浅浅的覆盖住原本的人像。在那短短的一秒钟里,这两张明明毫无干系,却又极其相似的脸仿佛融合了一般,让恍惚之中的钟从舟仿佛看到了转世而生的阿照,他不禁更加用力的搂紧怀中的人,在这个风雨交加,酒气弥漫的夜里,一遍遍的叫着藏在心底深处,再也得不到回应的名字。亲昵的,眷恋的,一声声,一声声,永远都不会停止一样。他叫他阿照,却叫了他六年的林夕。林夕就站在原地,麻木的盯着相框中青涩害羞的钟从舟,任由对方比往日更加温柔小心的声音将思绪割裂,逐渐变成一块块面目模糊的碎片。他屏住呼吸,好像被拉进了深海中的漩涡,狂风,大雨,电闪雷鸣,酒气,一切的一切都从眼前消失了,偌大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陌生的感觉从脚底升起,呼啸着攀上小腿直达心脏,那种真切的心理上的痛足以让人在瞬息间溃不成军。林夕下意识挺直了腰,又见钟从舟把那个相册重新拿起来捧到了面前:“阿照,别走。”他仍旧沉浸在过去,神情柔和,带着愧疚和顺从的语气说:“你看,我已经把照片洗出来了,送给你。上次我真的有事耽误了,不是故意爽约,你别生气了好吗?”“……”这个表情何其眼熟啊。林夕镇定的接过相框,垂下眼帘的时候,担忧的情绪已经彻底从那双眼睛中褪去了,有冰冷的失望爬满眼底,shi润的,像雾一样的东西笼罩住瞳仁,轻轻地一眨就流了出来。他有点冷。“钟从舟。”林夕说,“你说过,只对我一个人低头。”“你撒谎了。”虚假的人,虚假的尊重和顺从,虚假的承诺,这份爱情竟然从来没有存在过。他想着之前的种种,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怨恨和离别哪种更冰冷。“钟从舟,你真可笑。”林夕一手拽着钟从舟的衣领,逼迫人低下头后用相框去拍他的右脸,然后在对方皱眉努力聚焦时把相框狠狠摔在了地上。